“我才不想成为你母亲的替代品呢,你、你明明是我的私有物,却每次都奋不顾身地将自己置身在死亡的危险之中……”
“——不是!”
克里斯反过来用力抓住她的手。口中断断续续的语句,让米娜娃的眼中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我没有!这跟我的母亲没有半点关系!”
——也许刚开始……我确实是将你当成妈妈的替代品,可是……
“这也许只是我的任性……可是,可是每当我看着你,我心里就觉得难过。你在睡觉的时候流着眼泪,却在脸上沾染着鲜血的时候露出笑容,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如果这就是你的命运……
——如果真是这样……
“你、你——”
米娜娃扭动身子甩开了克里斯的手,激动得连耳根子上头都因为澎湃的血潮而显得红润。
“为什么我非得听你说这种话不可——”
她转过身从帐棚中飞奔了出去。克里斯看着她那一头红发缓缓消失在营火间的夜色之中,却没办法教自己追上去。
——对呀……为什么我可以说我要保护她?
——即便到了现在,我得用手中长剑杀死她的恶兆,都还没有消失呢……
——让米娜娃觉得痛苦的人……在米娜娃身上唤来死亡的人……也许就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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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入夜之后,克里斯就一直靠在帐棚内的柱子上,双眼直视着被他拿在手中拄在地上的剑锋。
“如果你只是用看的,剑是不会因此而变得锋利的。去找块砥石来磨吧。”
一道唐突的声音忽然窜过来,吓得克里斯赶紧从柱子上起身,差点要抓不住手中的剑柄。从帐幕外头的人影脚下延伸出来的影子朝着克里斯的方向缓缓伸展,落到了他的脚边。是吉尔伯特。
“这有,那把剑的剑身上一定要涂丁香精油,而且要涂得够。”他说。
“……啊、嗯。”
听到克里斯应了一声,吉尔伯特朝着他走了过来。克里斯在他脚下听到零落的金属碰撞声,惊讶地一看,发现那是吉尔伯特堆在他面前的一副质地轻盈的胸甲、一对肩甲,还有一对可以伸出手指的护手。
“这……这个是?”克里斯问。
“是铠甲呀,你看不出来吗?”
“我、这个……我知道这是铠甲呀,可是,为什么你要……”
“你的铠甲还放在札卡立耶斯戈修理吧?我去帮你找了一副形制跟重量相近的替代品给你。毕竟要是穿着不习惯的铠甲上阵可是会因为一点小闪失就丢掉性命的。”
克里斯忍不住盯着吉尔伯特的脸看。
——他、他为什么要帮我做到这种程度……
“你这次不用担任弗兰殿下的护卫,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你想死就死吧。不过那把剑我只是借给你用,你就算死了也要把它带回来还我。”
克里斯才刚想惊叫着怪他怎么可以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却连忙又噤口。
——他、他其实是想告诉我要活着回来吧……
现在想想,克里斯觉得他这时候就应该把吉尔伯特借给他的剑还给他。因为在米娜娃预知到的命运之中,克里斯就是用那把长剑杀死米娜娃的。
——不、这么做没有意义……
——米娜娃说过了,既定的命运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一定会实现的……
克里斯想到要是他在这时候把这把长剑交还给了吉尔伯特,即便荒谬,不过既定的命运也许会让吉尔伯特用他的那把长剑刺穿米娜娃的眉心。
“这是给你替换的绷带跟止痛伤药。你什么伤都好得快,唯独被火烧伤的情况不一样吧。我知道你的小腿肚上挨了火箭的烧伤还没有痊愈,别放着它不管。”
“啊、嗯、嗯。”
吉尔伯特强把伤药和布塞进了他的怀里,让克里斯难掩惊讶地瞪大了一双眼睛,对于吉尔伯特敏锐的洞察力久久没办法反应过来。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吉尔伯特还告诉克里斯,在突击队使用破城槌冲撞城门的时候得要塞住耳朵,还要在嘴上缠布,免得撞破城门飘下来的碎屑跑到嘴巴里头,同时将这些东西也塞给他,让他整个人一愣一愣地说不出话来。
“……谢谢。”
呆愣一会儿之后,克里斯才终于想起自己该出口道谢,同时也将长剑收回了刀鞘,把铠甲和绷带抱了起来。
“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借你的剑。”
吉尔伯特用他一贯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吐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起身站了起来。离去时背对着克里斯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你也不会永远都是头野兽吧……”
克里斯目送着那一身穿着黑色铠甲的身影远去,心想:他真是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克里斯猜不透吉尔伯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吉尔伯特帮他找来的这套铠甲,每一件装备都非常合身。他惊讶于吉尔伯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尺寸,猜想着难不成吉尔伯特光用目测的就可以如此精准……
——不过吉尔伯特……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把这把剑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