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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们做错事,就得和那东西一起关在最后面的房间当作惩罚啊。」
「到现在我还会梦见那东西,我静静盯着标本看,结果它慢慢转过脖子,冲着我咧嘴笑。」
「员吓人。」
「那东西芳莲堂也带走了吧。真是爽快。」
「虽然大都是爷爷冲动买下的,不过好东西倒也不少。」孝二郎伯父说。「像是那个龙造形的根付,不就挺不错的?」
「虽然硬塞了一堆破铜烂铁给芳莲堂,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不少钱吧。」
「芳莲堂要送来的,是当时卖给他们的东西吗?」我问。
「不,好像是其他东西,听说是老爸特别寄放在他们那里的。」弘一郎伯父说。
「不知道是什么呢?」孝二郎伯父倒着酒。
我们聊得热烈,壁钟突然敲响,打断我们的兴致。
四人都沉默下来,竖耳倾听古意盎然的钟声。黑色时针指着十一点。回房歇息的母亲和堂兄弟都已经睡着了吧。大宅里悄然沉静,时钟指针断断续续而不停歇的走动声回荡在漆黑的长廊上。默然倾听,身后的一切都在提醒我今晚是守灵夜。
弘一郎伯父像在等待钟声结束,钟声一停,随即喃喃低语:「没问题吧?对方说十一点钟到。」
○
祖父的主治医生矢野先生是他旧制高校※时代的朋友。祖父过世那一年,医院的经营权已经落到儿孙手上,矢野医生早就退下前线,但他仍以朋友的身分进出宅邸,担任祖父的主治医生,看护祖父直到临终。(※一九一八至一九四五年间,日本的高等学校相当于大学预科,小学毕业后考入高等学校,就读六至七年即可不经考试直升帝国大学。)
矢野医生半是为了与朋友欢谈才前来看诊,但祖父似乎不太愿意让他诊断。「只要和你聊聊天就没问题了。」祖父以此为借口蒙混,试图躲避诊察。祖父从高等学校时期就像铁棒一样顽固,矢野医生也深知这点,呵呵笑着包容了祖父的任性,但有时也拿医生的责任当挡箭牌,与祖父起冲突。两个人为此吵了好几次。不停重复毫无进展的对话的结果,经常都是祖父放低姿态,以近乎撒娇的语气喊着:「阿大啊。」能让祖父撒娇的朋友,也只有矢野医生和久谷老先生而已。
战争刚结束没多久,矢野医生听祖父说过「传家宝」的事。祖父说,自从第一代樋口直次郎挖掘出土后,那东西一直藏在宅邸里。矢野医生好奇地问是什么,但祖父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宣称找到了曾祖父藏起来的东西。
这件事,住附近的久谷先生也曾听闻。他若无其事地探问,但祖父仍是不肯明说,只是坚决地说不打算把东西传给儿子,理由是儿子的器量不够。虽然久谷先生提出反对意见,但祖父的想法没有改变。祖父说,「光凭那些家伙没办法应付」。
祖父收藏的传家宝在造访宅邸的公司相关人士间也蔚为话题。有次在二楼的西式房间举行晚宴,有人直接问祖父这件事,但祖父只是嘻嘻笑着没有回答。如此一来,更加深了众人的好奇。
有人夸张地猜测传家宝是祖父的祖父在建造宅邱时挖到的古代财宝,是很久以前埋下后就遭人遗忘的公家财宝;或是维新志士的军用资金、丰太阁※的财宝等等。祖父似乎是拿那些荒谬的推论寻开心。(※丰臣秀吉的敬称。)
有几间古董店听到传闻后纷纷上门探问,祖父也只是敷衍地说些话作弄他们。
不过,在第二任妻子花江夫人过世后,祖父性情大变。再也不肯谈传家宝的事。若有谁开玩笑提及,祖父便以冷洌的眼神让对方闭嘴。久而久之,有关传家宝的玩笑话成了友人间的禁忌话题。
○
「关于传家宝,你们什么都没听说吗?」父亲问。
「我年轻时会经做过各种揣测。」弘一郎伯父害羞地说。「我那时也认为是直次郎先生挖到了什么东西。」
「明治时代的时候吗?」
「老哥以为直次郎先生挖到了什么宝物,然后偷偷占为己有对吧。」孝二郎伯父揶揄着。「真是浪漫。」
「直次郎先生的事我是不清楚,只听说他是个狠角色。我想就算发生那种事也不奇怪吧。」弘一郎伯父抱着胳臂说。
年轻时,两位伯父常在想秘藏的传家宝。他们佯装无事地向久谷先生和矢野医生打听,看看能不能问出蛛丝马迹。学生时代,还会经兄弟俩商量好,看准祖父不在的时候潜入仓库里找。不过,传家宝上面总不可能贴了张纸说「我是传家宝」,想在杂乱堆积的物品中找出目标物是不可能的事。
不久,仓库里的古董随着家道中落如水溢流般逐渐纷失。就如伯父所说,曾祖父的收藏品在那时一一处理掉了。大批的收藏品消失后,仓库里没留下什么称得上传家宝的宝贝,说不定祖父在清理仓库的过程中,毅然决然变卖了,又或者对朋友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只是在逗弄揣测不断的友人,吸引喜爱搜购宝物的古董商上鈎,以此自愉。
随着时间流逝,伯父们对传家宝的兴趣也逐渐淡了。
「就在我忘了这回事的时候,那通电话打来了。」弘一郎伯父说。
就在父亲、伯父与久谷老先生在商讨葬礼流程时,一通电话打到宅邸。弘一郎伯父接起电话,一个年轻女子自称是「芳莲堂」的人。他还有印象,之前为祖父处理掉仓库里大量收藏品的,就是一间名为芳莲堂的小古董店。
「今早接到府上的电话,不过可能比约定的时间稍迟一些才能过去……」电话另一头这么说着。
伯父十分困惑。
「今晚可能十一点左右才能过去,不知是否方便?」
「呃,不好意思……请问是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