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Chapter 04 水神

的竹林。花江夫人说,那女孩子是平息神怒的祭品。

  「小时候,我觉得这故事非常可怕,还梦过几回。」

  父亲喝了一口可尔必思,苦笑地说。

  「最近已经很少了,不过以前常梦到。梦见我掉进阴暗的池里,在水中睁开眼睛时看到人鱼在游,后来回想才发现,那人鱼长得很像我母亲。」

  ○

  父亲向弘一郎伯父诉说那件往事,伯父仔细倾听,静静品味故事内容。

  「说起来,那个中庭让我想到这故事。」

  伯父点点头。

  「不过,或许也可以这么想,因为我是边听母亲诉说往事,边望着中庭,故事中的风景才变成了庭院的风貌。」

  「嗯。不过,总觉得这故事很有花江夫人的风格。」

  话说到一半,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重物掉在昏暗的走廊上。

  我们吓得差点跳起来,紧张地瞪向拉门,但不再有任何动静。唯有寂静更加深沉。

  「怎么回事?」弘一郎伯父小声地问。

  「怎么回事呢?」父亲重复着。

  「我去看一下。」

  父亲这时也有点醉了,他步履蹒跚地穿过祭坛前,拉开纸门探出头去,父亲「唔唔」地发出含糊的尖叫声想缩回脖子,但马上停止动作,对着昏暗的走廊招呼:「为什么站在那种地方?害我吓了一跳。」

  弘一郎伯父觉得无趣地说:「怎么?是孝二郎吗?」

  「怎么了吗?」父亲如此喊着,但孝二郎伯父迟迟不走进房里。「你看你看,醉了吗?」父亲走出房间手忙脚乱地把伯父扶进来。「怎么了?怎么用那种表情瞪着我?唔……这里怎么都湿了啊?」

  弘一郎伯父只顾着舔酒,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样子。

  「真是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我正想起身帮忙,结果父亲拿着茶壶和茶碗,一把将孝二郎伯父推进房间。孝二郎伯父一一打量着我们,然后看了祭坛一眼,眼神令人毛骨悚然,我的背脊一阵寒意。祭坛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伯父试图站稳,但被父亲硬押到我们身旁,在缘廊边坐下。

  「醉了吗?振作一点!」

  弘一郎伯父拍着孝二郎伯父的肩。

  「真是的,吓我一跳。」父亲把茶倒进茶碗,一边抱怨。「表情那么吓人地站在那么暗的地方,我还以为是老爸的幽灵。」

  父亲这么一说,孝二郎伯父窥探似地看了他一眼。

  ○

  第一代的樋口直次郎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到了大阪的堺市,和子婆婆听说就是她的孙女。长男因病过世,由次男继承所有家业,那就是我的曾祖父。

  从直次郎到曾祖父的时代家里都是开染色工厂,当时二楼的西式房间常有京都的画家或学者来访。曾祖父耽溺于搜集古董,在古董店四处收购。不久,他放下本业,开始投入西阵※纺织业,因此惹出许多麻烦事。再加上战时禁止奢侈的风潮,西阵纺织大受打击,使曾祖父的事业蒙受巨大损失。(※上京区的纺织业集中地区,近代成了绢织物的中心产地。)

  曾祖父自此陷入无法翻身的泥淖。事情就是从仿效直次郎举办奇怪的宴会开始的。他衣不系带地在北白川的田边小路徘徊,跳进疏水道被人救起,还有人说曾祖父将一个经常进出宅邸的画家耳朵咬断,或听到养在宅邸里的怪物在深夜远吠。消息传出后,过去在宅邸出入的名人顿时不见踪影。

  眼光不算好的会祖父这下更加沉溺于古董嗜好上。他喜欢的古董很多种,像是玻璃艺品、雕刻、漆器等,其中特别执着与龙有关的物品。只要是龙,不分好坏他一律全收。听说这个消息,一些行事不正的古董商常来宅邸走动,仓库里堆满了他的收藏,在他死后全卖给了芳莲堂。会祖父的收藏品现在应该还有几样在芳莲堂手上。

  一直到伯父们读国中为止,曾祖父都住在宅邸一隅。不知是因为憎恨祖父从他手中夺走实权,还是为了什么感到郁闷,他很少开口。不注重健康再加上郁闷的累积,使他的脸色灰扑扑的。年幼的伯父们不敢靠近他,又让会祖父更加陷入孤独与郁闷的境地。曾祖父原是酒国英雄,但自从被软禁就不再喝酒,而是在煎茶里加粗砂糖喝。

  他盘踞在北边的六张榻榻米大的和室里,动也不动,眼神阴沉出神地眺望中庭,舔舐着加了砂糖的煎茶。

  那身影清清楚楚刻画在伯父们的记忆中。在伯父们进国中前夕,曾祖父就像融化一般过世了。

  ○

  庭院的水池边有一盏古意盎然的灯,让人联想到明治时代的瓦斯灯。那是大战之前会祖父为了歌颂家族盛世的到来而特别订作的电灯,家人稍加修缮后一直使用至今。灯柱上刻着朝天奔驰的飞龙。不过一盏小灯自然无法照亮整座庭院,反而更加凸显了暗处的阴暗。面向庭院的玻璃窗完全敞开,暖风仿佛就从那阴暗处吹进了房里。

  总觉得孝二郎伯父眼神不对劲。弘一郎伯父笨手笨脚地更换了蚊香。

  「水龙头没有水。」孝二郎伯父嘟嚷着。「是停水吗?」

  「没听说要停水啊。」弘一郎伯父说。

  父亲拿着茶壶倒茶,问道:「这茶是怎么来的?」孝二郎伯父回答:「就放在餐厅里,是美里事先准备的吧?」

  「闻起来味道有点奇怪。」父亲说。「还是不要喝太多比较好。」

  「一定是放了中药。」弘一郎伯父不甚在意地说。

  壁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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