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服十分适合他。
只见站在屋里的直也一声令下,十几个拿着抹布、排成横排的小学生便一齐抹地上前,他们咯咯笑着,像在比赛般争相朝我这边抹来,来到我脚边,又身子一转,仍是一横排地一路抹回去,深蓝色剑道服裤子下的小屁股扭啊扭的,看了教人会心一笑。
「真热闹啊。」我这么一说,修二回说:「以前更热闹。」
「没有国中生吗?」
「有几个,不过今天没来。」
孩子们擦完地板,转着抹布玩起来。
我拎着鞋子随修二从道场侧门来到屋外,穿过狭窄的小径,来到道场后方。
那里有块以水泥墙隔出来的狭小空地,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肮脏的晒衣竿上晾着多条白底深蓝花纹的手布巾。还有一口石井,一个矮小健壮的中年男子和夏尾就站在井旁,脚边放了一个装满水的大盆子,里面浸了三颗西瓜;画面十分清凉。夏尾搔着手腕上蚊子叮出的肿包,看着我。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点头致意。中年男人不发一语,厚实的胸膛略微前倾。
武田师父的身形很像西田老爹,眉毛粗浓、五官轮廓都很深,但武田师父容貌十分秀丽。此外,头秃得彻底。
「没想到有水井呢。」我说。「还能用吗?」
「水井要是不每天用,就不能用了。」
武田师父说。不过说完又不作声了,而且看也不看我一眼。
「差不多了,开始吧。」
直也走出道场说。
道场前摆了一张组合桌,夏尾和直也在桌上切西瓜。他们挥舞菜刀,一片片切着,孩子们上前领取形状不一的瓜肉,或站或坐,热热闹闹地啃西瓜。
「给你。」修二递给我一片大西瓜。
虽然不是很甜,但喉咙正干渴得紧,我像要把果汁啜饮殆尽般大啖瓜肉。闻着带着水味的西瓜香气仰望天空,民家的蓝色砖瓦屋顶后方,厚重的积云染上了夕阳的颜色,仿佛要冲入天际般顶部隆起扶摇直上。总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过暑假的小孩。
修二身边总是围绕着孩子。孩子们很少缠着直也、武田师父或夏尾,全都毫无顾虑地向修二撒娇。
不久,秋月骑着脚踏车抵达,孩子们又更激动了。
秋月一停好车,就抓着西瓜大啃特啃。小剑士都众到了秋月身边,他将嘴里的西瓜子当子弹喷出,追逐那些尖叫的孩子,不用多久就抓住一个小孩,他拉开孩子衣领吐进西瓜子,孩子「呜哇」哀嚎着。和武田师父、直也在一起的夏尾不禁大喊「别玩得太过分啦!」,被吐西瓜子的孩子一溜烟跑走了。
「真是傻瓜。」修二喃喃地说。
夕暮将近,巷道如同祭典的夜晚十分热闹。邻人似乎都知道有活动,许多带狗散步或购物返家的人停下脚步,和武田师父说说笑笑。
「你很受孩子欢迎嘛。」我对修二说。
「是吗?」修二苦笑着。「毕竟那些家伙一进来,我就一直看顾他们。」
「你刚入门时也那么小吧?」
我望着孩子们说,修二啃着西瓜点头。
「很小。老哥和秋月,夏尾也是,大家那时候都好小。」
○
天色暗了下来,孩子们各自步上归途,留下的只有高中生、武田先生和我。我正准备告辞,结果秋月和直也突然提议要比赛。
我在道场的墙边盘坐,望着穿戴上护具的直也和秋月。夏尾和修二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什么。武田师父打开日光灯,道场里白晃晃的,有种清寂的感觉。
一进入对战,秋月突然发出怪鸟叫般的尖声,吓了我一跳。直也则是沉人丹田汲取力量般发出低吟。每当一方进攻,地板就砰砰震动,震撼着坐在角落的我。不用多久,就连我都看得出来秋月处于下风。几次交手,直也始终维持着威风凛凛的架式,相较之下,秋月的姿势逐渐失去了稳定。
秋月冲向直也,才以为两人要进入缠斗,只见直也闪过身子,挥舞竹刀,「噫噫」地吆喝一声。武田师父朝直也抬了抬手。秋月转过身,垂下手臂。
「刚才分出胜负了吗?」
我低声询问身旁的修二。
「嗯。」
比赛再次展开,只见直也的身子愈来愈轻盈,秋月却像拖着重物,他击中直也的面部,但武田师父并没有举手。「喝——」他的呐喊拉着长长的尾音,听着有几分空洞。他重新架好竹刀,扭扭脖子。
「秋月有一堆坏习惯。」修二说。「都是因为他以前不听师父的话。」
「坏习惯一旦养成,就没得救了。」夏尾喃喃地说。
在这刹那,地板砰的一声剧烈震动,直也嘶哑的嗓音响起。
直也击中对手面部。比赛结束。
○
进入八月后,平静的夜晚持续了一段时间,警备也松懈下来,但西田老爹又领着大家振作起来。就在此时,出了一件大事。
当晚几个男人聚集在一间丸太町的店打麻将,他们散步回家时,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影,似乎是个手持棒状物、身形精瘦的年轻男子。半是醉意使然,男人激动地以为遇上夜袭魔,气得冲上去,把那年轻人拖到街灯下,一看,那名可疑男子竟是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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