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Chapter 03 魔

br />   可是就在国三那年夏天,她离开了清风馆道场,也辞掉社团,突然切断了与剑道的一切关联。

  ○

  我一直没机会和修二的哥哥直也好好聊聊。他常留校练习,要不就是去清风馆道场陪小孩子对打,个性很文静,就算在家也感觉不到他的动静。

  还没找到机会和直也聊,我倒是先认识了那个名叫秋月的男孩。

  某天走进修二房间,有个戴眼镜的瘦削男孩罢占了我平常坐着读文库本的那张坐垫。他毫不在意闷热的暑气,正端着陶碗吃拉面。我进门前,他额上浮着汗珠,嘴边挂着面条,正跟书桌边的修二讲话。他向我点头招呼,剪齐的刘海微微晃动,看起来有些轻佻,也有些神经质。

  「老师,这家伙就是笨蛋秋月。」修二说。

  「少罗嗦!」秋月说,目光移向我,貌甚同情地说:「老师,您也真辛苦。教这小子功课一定很泄气吧,因为他是笨蛋。」

  「不过,我钱都收了。」

  「就算是这样,也真是没意义的工作啊。」

  「你这家伙,竟大摇大摆当面说人坏话!」

  修二旋过椅子作势要踢他,秋月身手敏捷地逃开了。

  「小心我不供养你了喔。」

  「谁要让你供养啊!」

  一阵斗嘴之后,秋月大声嚷嚷「直也怎么还不回来!」,走出房间。只听他毫不客气脚步声大作地步下阶梯,大喊「伯母,我把碗搁这喔」,有如在自己家里般旁若无人。

  今天傍晚他和直也约好要一起去清风馆道场,不过直也却还没回来。秋月等得不耐烦,就请老板娘煮了一碗面,在绞尽脑汁写作业的修二身边大快朵颐。

  秋月是区内某个寺庙住持的儿子。

  我会几番路过那间寺庙长长的围墙,占地相当广阔。

  据说,他也是清风馆道场出身,原本也和修二、直也一样隶属于剑道社,不过他在社内频频与人争吵、引起纠纷,结果被社团给踢出来。他之所以勤跑清风馆道场,也是因为无法在学校练习。

  他喜欢打架,是国中毕业前染上的恶习。他不止在校内跟人打,还打到街上去。只要他出现在新京极※,总有人上前找麻烦。修二说恐怕是因为他老摆出一张挑衅的脸,一副等着别人揍他的样子。论剑道,秋月实力普通,但打起架来身手十分敏捷,对方还来不及格挡,他已经出了两、三拳,然后在对方呻吟时乘隙逃走。(※京都有名的商店街。)

  「那家伙就只有打架厉害。」修二说。「真佩服。」

  「真是看不出来。」

  「嗯,不过那家伙最近很少打架了。」

  「是厌倦了吗?」

  「或许吧,也可能是有其他原因。」

  修二愣愣地眺望窗外,陷入沉思。

  ○

  穿越那条木板墙包夹的小巷,我清楚感觉到一股气息,仿佛前方有东西正翘首等候。我走进那座荒废的庭院,里面还残留着那股气息。应该只有虫鸣鸟动的庭院里,我感觉到有东西潜藏在深处,正缓慢朝我移动。

  那地方青草繁盛、热气沉积,另一头有间荒废的空屋,似乎是那间屋子的庭院。除了面对通往大街的狭巷那一侧,其他地方都以围墙隔离。巷子入口并没有挂上名牌。原以为这条巷子一定通往某处的我,骤然踏入了荒凉之地,不寒而栗。

  我从西田酒馆的老板娘那儿得知,那间空房子的主人是某个经营了两、三间餐厅的家族,但那家族后来因为经商失败而举家逃离,期间只有一个自称亲戚的人来看过一次,之后再也无人来访,荒废已久。老板娘说那间房子奇怪的传闻始终不断,例如:明明是间空屋,半夜却有灯光,或传出野兽的嚎叫声。

  院子里种植着低矮的树木,蝉儿停在树干上鸣声大作。从这里可以看到空房子的缘廊,但肮脏的防雨虫笼窗紧闭,看不见屋内。院内还有座小型神社、一口古井;古并不过是繁茂荒草中以石头堆成的方形墙垣,上头盖了一块波浪板。

  虽然日照强烈,但只是更凸显了附近一带的阴暗。树荫暗淡异常,弥漫着一股食物腐败的腥甜味,和傍晚骤雨来临前的空气味道很像。唧唧的蝉鸣这时忽然停了,四周悄然沉静。

  我屏住气息。

  它是何时冒出来的?还是它早就等在那儿了?古井旁有一只像狐狸的动物,不过它的身体极长,脸圆圆的,不像狐狸那么尖。它一直瞪着我,那双眼睛与其说是野兽的,更像是人。

  是这家伙啊?我这么想。

  一想到要移开目光就觉得可怕,我仿佛着了魔般动也不能动。虽然如此,要一直盯着那双眼睛也同样可怕。时间油一般缓慢流动,我感觉汗水自太阳穴一带滑落。

  忽然,那头兽露出宛如人类的白牙,看似要扑过来一般。

  ○

  进入七月。

  梅雨锋面滞留,云层把天空掩盖得密密实实。我越过水位上涨的鸭川,前往西田酒馆。从荒神桥往下看,滔滔江水混杂着泥沙。我怔怔眺望水面生出又旋即消逝的黄色泡沫。远方下游街景迷蒙地笼罩一层雾气,犹如幻影一般。

  六月中旬开始,我以期末考为目标严格督促修二,不论成果如何,杀声隆隆的最后冲刺总算结束了。

  「试题都会吗?」我询问。

  「这次还不行的话,我就真的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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