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琵琶湖都没去过。网罗古董的美国人、爱看书的点心店老板、沉迷于自传的祖父、街头艺人的哥哥,还有狐面怪人都不存在。虽然如此,有时候我会错把他们的事当成真正的记忆,清楚地回想起来。走在街上,仿佛随时会与他们相遇。」
学长一定深信,无论何物都能由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于是他才窝在住处,任想像奔驰于京都闪耀的街灯以及那光芒无法照亮的黑暗深处,找到一条忽隐忽现的神秘丝线。他被自己的创作魅惑,一窥神秘的世界。我想,学长一路探寻的道路定会通往这城市中枢的某个黑暗神秘的地方。
学长自称是个空洞无趣的人。
可是学长消失后,我再也没有遇过如他这般值得一谈的人,一个也没有。
○
五月初,瑞穗姐即将前往东京,我到京都车站送她。会特地去途她,是因为想把学长寄放在我这边的龙之根付拿给她。她已经来回东京与京都好几趟,搬家的手续都办完了。那天,她预定要永远离开京都。
天空晴朗很有五月风情,澄净透凉的空气包围着街道。街上的新绿吸收了前一天的雨,更加艳泽。
我在京都车站的咖啡店与瑞穗姐见面。
告诉她学长失踪的事,把根付放在桌上。
可是,瑞穗姐摇了摇头。「给你。」
「瑞穗姐,你收下又何妨?这是学长会经送给你的礼物。」
「可是,那是我给他的啊。」
瑞穗姐一年级的时候,每逢周末都去一乘寺的芳莲堂古董店打工。店主人不是外出,就是待在店后方,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随时会倒塌的古物堆中发呆,打发时间。
一开始,她也觉得古董店这种买卖很稀奇,把塞满店内的各式商品都看过一遍。日式旧橱柜、布袋福神木雕、铜制的巨大青蛙、漆器小盒、狐狸面具、奇怪的动物标本、幻灯等等,种类繁杂的物品杂乱堆放。不过每次顾店都看过一遍,时间一久她渐渐觉得腻了。她读着文库本,一心等待玻璃门打开。虽然不时有客人上门,但很难说是生意兴隆。
不久,她发现有个大学生频繁地出现。他每到周末就会现身,默默地欣赏着店内商品,不像有心想买,只是板着脸一个一个地紧盯那些古物。因为神情太过认真,她记住了那学生的长相。
某一天。
他像平常那样默默走进来,认真地看着摆放在玻璃展示柜里的根付和印笼。她书读腻了,正觉得无聊,就走到他身边向他搭话:「您觉得如何呢?」他惊讶地抬起头,小声地说:「这个……」她探头看向玻璃展示柜。
刚开始他只是默然伫立,不久伸手指着展示柜里的一个根付。小小的龙蜷曲在果实之中。
「这条龙钻进去的,是柿子吗?」他说。
瑞穗姐想了一下,回答:「是柿子吧。」
「是柿子没错吧。」
「嗯,我想是柿子。」
「如果是柿子的话,那还真是一条相当小的龙呢。」
「嗯,非常小。」
她说着露出笑容。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在那之后,他们不时会交谈。
店主人不在,也没有客人上门时,他们尽情畅谈;有时把他带来的酒粕用暖炉烤来吃。他话不多,不过她知道,他是言语谨慎的人。看着他,她联想到雨水啪答啪答地从屋檐滴到石头上,在石头表面形成一个形状柔和的凹洞的画面。她觉得他是一个老实的人。
后来,瑞穗姐说要辞掉芳莲堂的工作,他只说了:「真可惜啊。」最后一天,她结束工作正准备回家时,店主说:「如果有你想要的,我可以便宜卖给你。」她稍加思索,买下了他说「买不下手」的龙之根付。
瑞穗姐将那个根付送给了他。
「这么说起来,学长和你都没有提过你们相遇时的事。」
「不好意思提这种事啊。」
「是这样吗?」
瑞穗姐把龙之根付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我想他真的忘了,忘了这是我送他的。」
「很有可能。」
「这么过分的事,你倒是说得很干脆。」
「我是不会说谎的男人。」
「说谎。」
不久,时间到了,我们来到月台。
新干线列车滑进车站,她拎起手提包。坐上火车前,神情始终很洒脱的她忽然显得有些落寞。可是,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我走了。」
「掰。」
我握着根付举起手。她搭乘的新干线列车驶离京都车站后,我伫立在原地好一会儿。
终于,我迈开脚步离开空旷明亮的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