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出门前往红十字医院,留我一人看店。
我手肘靠在收银机的桌上,昏昏欲睡。脸颊刺刺麻麻地感受着暖炉的热气。前天很晚才睡,眉宇间好像有什么纠结着,不是很舒服。
不过快两点,玻璃门外犹如黄昏一片昏暗,天色混杂着红与灰,十分诡异。是因为云的关系吧。早上天气还很晴朗,午后突然变了天。我打着瞌睡,惊醒时睁眼一看,天色又更暗了。手掌撑着右颊,颊上汗湿一片,虽想调弱暖炉火力,然而在起身动作前又睡着了,如此反反覆覆。
枣姐一直不回来。
睡睡醒醒之间,我的心情愈来愈烦躁,闪过脑海的是——枣姐发现狐狸面具时像被虫咬到般尖叫一声;我穿过天城家大门;天城先生戴着狐狸面具,坐在那间异常狭长的房间深处的沙发上。说不定是因为那些讨厌的回忆潜入了睡眠之中,我才会睡得大汗淋漓。
大脑贪求着不愉快的睡眠,却也不由自主思考起来。我想,我不应该把那交给天城先生的。我本就不打算答应天城先生的交易。我对那台暖炉并没有执着,根本不必大费周张地帮他找狐狸面具。再说,与其加深与他的纠葛,不如买一台新暖炉省事。谁知狐狸面具突然出现在眼前,我才一时糊涂给了天城先生。
不,昨天傍晚送东西到天城先生家时,我原本也没打算把狐狸面具交给他。我把面具收在包包里,天城先生以第六感察觉到,而我没能说谎蒙混过去。
「找到啦?」天城先生说。
我的暖炉装在纸袋里,就放在房间的角落。难道他早知道那天我会把狐狸面具弄到手?
天城先生把狐狸面具拿在手中,戴在脸上,不发一语。
我在阴暗的房里,和这名狐男两相对望。
我摆脱睡意,起身调弱暖炉。走到面街道的玻璃门,火热的额头贴上去,玻璃被外头的空气冻得冰凉。店外天色开始转暗了。
一个人待在安静的芳莲堂,外头天色又如此诡异,总觉得很阴森,让人静不下心。看到角落满布灰尘的火盆,我想起天城先生。不知为何,我的思绪一直绕着天城先生打转。
为了挥开心中的不安,我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回过身去,看到一个男人就站在通往后方房间的门口望着我,脸上戴着狐狸面具。我吓得寒毛直竖,寒意从侧腹的皮肤往背后蔓延。从男人的狐面底下,传来黏腻的唾液堵住咽喉的声响。
我直觉地想说什么,但屋外传来巨响,仿佛有许多人正朝玻璃门砸小石子,原来是外头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势滂沱,宛如积存的水气一口气迸裂开来,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然而,附近一带已是雨雾迷蒙,什么都看不见。
再看向店内,男人已经不在了。
我动弹不得,僵立原地,一直等到枣姐回来。
枣姐拍掉肩上的水滴,走进店里。
「你怎么了?脸色发青的。」
「那里有人……」
「人?」
枣姐立刻脱了鞋走进屋里,背包就搁在客厅的八仙桌,屋内传来啪答啪答的脚步声。然后,枣姐一脸诧异地走出来。
「没有人啊。」
「那人戴着狐狸面具。」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可怕的话!」
她瞋怒地说,盯着我看,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看她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同样脸色发白。
枣姐如饮毒鸩,一脸苍白,她不太说话,准备关店。雨停后,我觉得仿佛从一场恶梦醒了过来。我睡昏头的幻想竟吓着了枣姐,实在过意不去。
枣姐神情异于平常地请我留下来吃晚饭,我心软答应了。其实我早和奈绪子有约,这下只好打电话道歉。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好解释,于是我骗她说是高中时代的朋友突然跑来找我。
两人在餐桌前就座,但枣姐几乎没有动筷。
「多少吃一点比较好。」我说。
「没关系。我本来就吃得不多。」
微弱的日光灯无法照亮她低垂的脸。「换支灯管比较好吧?」我说。我咀嚼食物,移动着筷子。八仙桌另一头,枣姐身体僵硬,像是雪白的石像,我觉得她就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觉得很心疼。最后,实在是吃不下去,只好把剩饭做成茶泡饭,囫圃吞下去。
「虽然拜托你这种事似乎不妥……」她低着头说:「今晚,可以请你住在这里吗?」
「不,这……」我摇摇头。「这可不行。」
「说得也是。」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会儿瞪着榻榻米,一会儿把目光移向熄灯的店头,或是探望身后的楼梯口。
每当她以探寻的目光凝视暗处,我就希望她停止这么做。她愈这么做就愈让人觉得一不小心就会看到盘踞在那幽暗之中的什么。
「我睡二楼,请你睡一楼。这样可以吧。」
她深深地一鞠躬。
○
我盯着自天花板垂落的橘色电灯泡。穿着不习惯的坚挺浴衣,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祖母家过夜的事。年幼的我睡不着,总是忍不住将祖母摇醒。祖母总是陪着我,直到我睡着。知道有人醒着,我就能安心入睡。
抬眼看了时钟,已是凌晨两点,也不知时间的流逝究竟是快还是慢,我以为自己一直醒着,但意识蒙胧之间似乎打了几次小盹。
忽然,感觉到人的气息。我坐起身,看到昏暗的楼梯口有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