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评头论足似地望向站在门口的我们,不过他只是随便一瞥,立刻又把视线移回桌上。
这种彻底漠视的态度令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和轮回伤脑筋地看看彼此,但也不能一直呆呆地站在这里。
轮回咳了一声,提高音量再喊一次。
「您好。请、请问……」
「……有什么事?」
老爷爷隔了片刻才回答。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愉快。
「呃……那个……外面那条路本来不通,可是我们刚刚发现路已经复原了……所、所以……」
被人这么一问,轮回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仔细想想,我们会来到此处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定目的。
「唔……原来把那条路弄坏的人就是你们。真是的……害我平白无故耗费了不少心力。」
老人口中念念有词地埋怨,然后伸手抽起桌上的卫生纸,按在他高高的鹰钩鼻和白胡子之间擤鼻涕,接着继续拿起鹅毛笔写字,或许是写得不如意,他又皱着脸把纸揉成一团。
我们就像恶作剧后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不知所措地呆呆站着。
轮回终于忍不住了,战战兢兢地开口:
「请、请问,那条路是您修好的吗?」
「如果不是这样,你们怎么走得过来啊?既然你们刚才走得了那条路,当然是有人修好的。不要问这种无聊的事。」
「……对、对不起。」
这个老爷爷的个性似乎很别扭,一开口就会话中带刺,而且他正忙着写东西,心情似乎不太好。
我又看看周遭。
这个房间的四周堆满了古董,感觉很像书房兼实验室,除了大量书籍以外,也堆满了老旧的地球仪、天秤、望远镜之类的研究器材,墙边的柜子上还摆着我没见过的药品和内容不明的瓶瓶罐罐。有股呛人的味道刺得我们鼻腔发痒,大概是那些药品和古书的味道混在一起造成的。
「不过那么大的洞是要怎么修补啊?」
轮回继续发挥她不怕生的个性问道。她本来就喜欢向比自己年长的人撒娇,尤其是老人家,不过这次的对手好像特别难缠。轮回刚问完,老爷爷就挑起一边眉毛说:
「你问我怎么修?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木匠或工吏吗?」
老爷爷盛气凌人地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轮回,盯得她立正站直不敢乱动。
「没、没有,一点都不像。」
「那我看起来像什么?」
「像个长了白胡子的老爷爷。」
「这样啊。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这里……是梅昂孤塔。」
「喔?没想到有人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地名呢。」
老爷爷喃喃说着,终于放下鹅毛笔,转身面对我们。
「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何谓恐惧。不知时间,不知过去,不知自己是什么人,连想都不去想。还以为自己知识充足,连宇宙都是随自己出生而生,随自己死去而终,光是无知也罢,若再加上傲慢就无药可救了。喂,那个小子。」
「呃……是!」
我突然被点到名,连忙挺身站好。
「现在是什么时间?」
「咦?」
我愣了一下,自然而然地瞄了手表。
「呃……现在是三点十七分。」
「这时间是在哪里?」
「啊?」
「我问这时间是在哪里?」
「在、在哪里……」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不由得手足无措。老爷爷捻了捻白胡子,不悦地哼了一声。
「说不出来了吧。时间不在手表里,也不在日历里,想要抓住时间,却连一瞬间都抓不住。不过时间还是在你的身边,只是不断流逝,不断溜走,好比说我贵重的时间现在就溜走好几分钟了。」
看来这个老爷爷只要开口就绝对少不了冷嘲热讽。
「时间会流逝,但也不光是平白地溜走。『所谓有时,意即时已既有,万物皆时。』——就是说时间包含在万物之中。若是无物亦无时间,无时亦无万物。时间即是存在,存在即是时间。就连构成地板的一片石块都是时间,就算石块崩塌,失去原本的形状,残骸之中仍有时间,万象皆是环环相系。时间是瓦砾,瓦砾也是时间,我只不过是稍微调整一下那些瓦砾的『时间』罢了。」
「呃……喔……」
坦白说,老爷爷说的这段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总之我和轮回大概听得出来他是利用「时间的力量」修好那条路的(比较适当的说法应该是恢复原本时间),连忙点头附和。
老爷爷八成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他以锐利的眼神盯着我们,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对了,地上居民就先不管,为什么人类的孩子会来到这里?」
「咦?」
我们被问得大惊失色,但老爷爷又举起骨瘦如柴的手臂制止我们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