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星期。
结果,我们没有掌握到轮回的父亲——箕作剑介的消息。
尽管爷爷仔细翻阅芦月长柄大量的日记,还是没有从中发现任何关于箕作剑介的蜘丝马迹。但是,他似乎曾经拜访过芦月长柄是肯定不会错。去年,轮回的父亲连续两天探望生病中的芦月长柄,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我们无从得知两人当时聊了什么。知道追寻父亲下落的线索断裂,轮回无精打采了好一阵子,但好像终于又重新振作起来。
爷爷在旅途中提到,他在落脚处发现了几本笔记本,调查才刚有点眉目。唉,关于这件事,爷爷日后应该会告诉我。
爷爷在我家待了三天左右,马上又要回德国,继续追寻箕作剑介的行踪。
“话说回来,爷爷为什么要写信来叫我‘去找九岁的女孩’?”
我在机场的出境大厅,试着询问在心里积压已久的问题。凪拿着爷爷的随身行李,站在我身旁。轮回没有来送机。她说“我去的话铁定会哭”,刚才已在我家前面和爷爷告别。
爷爷摸着白胡子,一派正经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追寻箕作足迹的过程中,发现了某个碎时的存在。箕作为了让驭时死亡的研究,和许多名驭时接触过,其中也包含芦月长柄。芦月长柄的身分极为特殊,所以能够以人类的身份死亡,但是那种死法充其量只限于长柄个人,就非碎时的驭时而言,那终究不可能成为一般形态。根据我的想像,箕作大概是为了寻求‘万名驭时能够共同拥有的死法’之线索而去拜访她。但是,长柄已经死去,现在留下一个领养的孙女。她孙女的住址离你们住的城镇很近,我想反正你在放暑假,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写信给你。”
“托爷爷的福,让我吃了一大堆苦头。而且我们在因缘际会之下,已经和芦月杏奈见过面了。”
“嗯,那确实只能说是巧合。当时,我并不晓得你们就是捡到‘徽章收纳盒’的人。我收到吉巴托的信得知详情后,心想这下糟了。如果知道芦月长柄和自己的父亲有关,依照那个小姑娘的个性,肯定会像脱缰野马般激动,扬言要去找人。我姑且写了一封信给你之后,从眼线口中接获通知,得知你们和逾矩者有所接触。”
“是未到春奈说的吧。”
我说,爷爷咧嘴一笑。
“我赶紧寻找前往日本的班机,没想到很快就买到机票。因此,我比重要的信件更早抵达。唉,不过就结果而言,我算是及时赶上。”
我耸了耸肩。还好意思说是及时赶上,真会老王卖瓜。
“爷爷真的相信,我们能够找到那个女孩吗?”
“驭时有一股互相吸引的力量,起码我是那么相信的。就算想隐藏驭时的力量,也不可能隐藏一辈子。这么一想,三个……不,四个驭时因为这次事件而被牵扯在一起,绝非偶然。”
四个驭时分别是轮回、琉羽、芦月长柄,以及未到春奈。确实,就偶然来说,未免太过于巧合。
互相吸引的力量啊……不,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个驭时。
“那个叫做派若夫的人是谁?”
“尤斯·派若夫原本似乎是一个优秀的音乐家。师事于多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音乐家,钻研他们的技巧,但是野心勃勃的个性和身为驭时的杰出能力反而毁了他。他渐渐对于人间起了执着心,最后终于沦落为‘逾矩者’。人活越久,就能变得更有内涵、学富五车,但是相对的,如果怠于陶冶人格,以自我为中心,就会变得贪得无厌、城府深密。那正是时间的残酷之处,很不可思议。”
广播告知,爷爷搭乘的班机要准备让旅客登机了。
我和前往登机门的爷爷并肩而行,嘟起嘴巴。
“爷爷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为什么不待久一点嘛。”
“我也想待久一点,可是身不由己,这次只是暂时回国。唉,我冬天时应该能够再回来。”
“距离冬天还有半年耶,我跟你也没讲到几句话。”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看到你们平安无事。假如因为我拜托的事而害你们受伤,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向雪枝道歉。再说,我也有个人的原因,非得见小姑娘一面不可。”
“见轮回?”
“嗯。如果身为碎时或使用《旋时宝典》的力量,确实有可能跨越时空。可是,就算不使用那种东西,小姑娘总有一天也一定能够见到她父亲。我心想,必须有人告诉那孩子这件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办得到这件事呢?”
爷爷一脸正经地眨眨眼。
我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用不着对这两人的感情吃醋了。
我眺望窗外,看见静待起飞的飞机在笔直延伸的跑道上。
“可是,轮回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那孩子很坚强。但是,野丫头的个性大概没有那么容易改过来。孔子也说,‘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那孩子继承了母亲的血脉是事实。既然如此,就必须有人在她身边守着她,扮演勒住她的辔勒角色。总之,让懒得看书的小姑娘念书很重要。久高啊,我期待你这个名骑师的表现唷。”
爷爷讲的话依然令人摸不着头绪,但是相对的,有点沉重。
“这个小家伙也交给你照顾了。”
爷爷把手掌放在凪的头上,然后在登机门前向我们挥手,离开了日本。
我和凪并肩走出机场。
忽然抬头往上看。天空好高,我看见小小的机身掠过飘浮在视野角落的白云,逐渐远去。爷爷在那架飞机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