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久高,你明天来我家!”
我有一种确切的预感,暑假将离我越来越遥远。
爷爷的来信
七月二十七日
久高如晤
我搭乘六点五十二分发车、前往柏林的卧铺火车,已经过了一小时。现在,我在餐车上一面喝着难喝的咖啡,一面写这封信。
窗帘并未拉上,但是车窗外微暗,已经看不见喀尔巴阡山脉的山脊。再过半小时,天色大概就已全黑。钻进床铺睡觉尚嫌早了一点,所以这段时间就用来写信给孙子吧,以免又草草带过,或者没空写信。
昨晚,我一回到饭店就被柜台的土耳其年轻人叫住,他把你和吉巴托的来信交给我。我身为过客,一天看两封当天收到的信是相当不寻常的事。两封信合起来一看,就能明白许多事,颇为有趣。总而言之,吉巴托知道你写信给我的事,但你不晓得她写信给我。虽然这是我瞎猜的,但我有十足的把握,不然可以来打个赌。
我在吉巴托的信中,知道你们得到了旧书。
我能够轻易想像得到,我的上一封信令你感到困惑。撇开内容简短不提,而且细节交代不清,但我如今也没有打算要修改那封信的内容。虽然现在时间上多少从容了一些,我还是不打算对你详细解释。我知道这么做很不近人情,但我仍是要告诉你,我希望你尽快找到那封信上提到的女孩。
话说回来,你前一阵子寄来的信中提到,凪最近的话变多了,但我不认为那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当时,我这个老烟枪勇敢地挑战接下来要禁烟十二小时,在机场置身于烟雾弥漫的酒吧中,看完了你写的长达二十页的“书信·凪之卷”,觉得你变得有点神经质。我看到那件事,反而感到幸运。小凪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也必须知道,她有时候会不受控制。那孩子如果一直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提议,让她在佛罗伦斯的修道院度过余生。话变多了很好,但当凪对你有所求的时候,你最好告诉我一声。
既然难得写信,我就稍微提一下驭时……不,是稍微提一下人类吧。讲得更直接一点,我想知道,你有多么“小看”那位大小姐。
你从小就跟她在一起。她生性好强,所以大概什么也没说,不过她从以前就常常想和你做一样的事,而让她母亲相当头痛。据你所说,她现在也吃大量的蛋糕等甜食,就我来看,只觉得那种行为是在祈祷,也就是一种宗教行为。所以,你必须再次了解,假如你能够怀念地想起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那只代表你习惯了她的生态,本质上毫无改变。
驭时是一种飘泊于时间内的种族。所以,他们没有“历史”这种东西。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去“比较”。他们和人类的关键性差异在于累积知识。比起“出于自觉感到差异”的人类,他们是“不晓得变化为何物”。相较于那种差异,那个小魔女经常睡迷糊,暂停全家时钟的指针,这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久高,我曾经为了向某位年迈的驭时解释“时间顺序”这个概念,花了三天的时间。而当我的努力徒劳无功,知道那三天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对他而言却一点意义也没有时,心情反而更加释怀。
既然他们的认知不会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也就难怪他们不会产生经验。驭时几乎毫无例外地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原因便在于此。老天爷从一开始就剥夺了事物原原本本地在他们心中成为“发生过的事”之机会,使他们一再地经历,然后忘却。我花了整整三天,才体会到这件事。
我打算在柏林找时间追查箕作的消息。虽然可能性很低,但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这件事要对小魔女保密。
好,我想抽根烟,决定回去卧铺,因为这里禁烟。
你可别忘记,在凪开口拜托你之前,要好好教她写暑假作业。
那么,我去抽根烟了。
楠本南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