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布满血丝的双眼,我不由得移开了目光。究竟要如何才能让她清醒过来?我应该告诉她,就是那个先知命令了田山去袭击鹰央的吗?
不,这不是个好主意。我摇了摇头。就算知道了田山的罪行,佐智也只会说那是“个人的行为”,或者说“她侮辱了先知,理当遭到报应”来说服自己。她信仰的对象已经从上帝转为了那个先知,只要没有解开奇迹的手法,佐智就绝不会同意接受骨髓移植。
想到这儿,一股恶寒忽地窜上脊背。——就算我们解开了奇迹的手法,佐智就一定会同意做移植吗?她如此盲目相信先知,哪怕我们的解释被证明是对的,也可能会不愿接受事实。那,究竟该怎么……
“哦,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那我还要去看看里奈,就先告辞了。”
佐智低头行了一礼,然后沿着走廊去了病房。目送她离去,我内心沉重地走向儿科住院区的出口。经过护士站,看到熊川正在更新电子病历,熊一般庞大的身躯竟显得格外瘦小。
回到屋顶,我来到鹰央的“家”准备汇报情况。推开家门,只见鹰央正盯着自己的手看,手上则是戴着手套。
“您在做什么?”
“在试穿手套。”
说着,鹰央冲我伸出双手。她戴的是黑色的手套,上面用细线绣着花纹。
“手套?这都五月份了,您怎么还要戴?话说我刚才去儿科住院楼,打听了一下情况。”
“……怎么样?”
闻此,鹰央的表情重回严肃。我向她讲述了儿科住院区内发生的事情。
“是吗,梵蒂冈啊……”
许是觉得区区那种男人竟惊动梵蒂冈派出了使者十分可笑,鹰央嘲讽般扬起了嘴角。
“再这样下去,下周一就该联系骨髓库取消移植申请了。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我急切地挠头,这时鹰央从沙发上站起身。
“有。”
“啥?有办法!?”
“你叫唤什么,那肯定是有啊。所以我才特地叫来小舞和那个女骗子干活的。”
“咦?等一下,您叫她们两个去办的事儿已经完成了吗?”
“嗯,早就完了。事情怪麻烦的,不过她们做得比我预料的还要好。”
“那您怎么还放着那个先知不管?”
“总得做点准备,我才能解决这个事件啊。这几天我快要急死了,只能干等着,憋得慌。”
鹰央很是不满地摇了摇头。
“不过,所有的材料总算都凑齐了,这下可以给那个先知一点颜色瞧瞧了。小鸟,周日中午在这儿集合,我们去扒下那个家伙的羊皮!”
“……我也去吗?”
我不解地问向兴奋的鹰央。
“废话,当然了。”
“可老师您之前不是说,我什么都做不了吗……”
这话仍让我心存芥蒂。
“动动脑子行不行”她显得很无语。“我之前说的是‘现在,你什么都做不了’。那是指三十八分钟之前,不是在说后天。”
闻此,混沌的内心立刻放晴了。我努力绷住表情,不让喜悦溢于言表。
“那,您后天用得着我了。我需要做什么?”
我问道。鹰央扬起嘴角。
“守在我旁边——这就是你的工作。”
5
“别过来,离我远点,都快被你憋死了。”
鹰央坐在野营用的折叠椅上,试图将我蹬离身旁。
“您别强人所难了行不行。说到底,在这么点儿的地方里还要塞下椅子……”
在长宽一米见方、高度约两米的昏暗空间内,我和鹰央从大约一个小时前起便一直等候着。透过格栅间的缝隙,我窥向外部空无一人的教会礼拜堂。
这里是田无保谷天主教会礼拜堂角落内的隔间,平时用于堆放折叠椅,此刻成了我们两人的藏身之处。周日白天的礼拜结束,教徒们回家以后,我们便从后门用香织准备的备用钥匙偷偷溜进了礼拜堂——上周日鹰央把香织叫来,恐怕就是为了这事。
凭借漏进室内的些许光亮,我查看手表,指针已过了晚六点半。据鹰央(大概是听香织说)的情报,七点左右会有另一场集会,会上先知将表演奇迹。来自梵蒂冈的奇迹调查官也会出席,并判断先知的奇迹是否为真。
微弱的脚步声传来,我屏住呼吸,窥向外面。数名男女进入了礼拜堂,坐到最前排。我依稀记得他们,是天草炎命的狂热追随者,其中也有羽村佐智的身影。隔着很远,我也能明白他们的脸上是兴奋与不安掺半的表情。这不难理解,再过不到一个小时,梵蒂冈的使者就要来声明,他们所追随的先知到底是不是真货了。
紧接着, 有更多的参会者进入了礼拜堂。看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来参会的人比上周我们来的时候还要多。连备用的椅子也顷刻间被占尽,剩下的人只能站着。礼拜堂内挤得水泄不通之际,神父森下则夫推开祭坛旁边的门走了进来,场内的空气随之一颤。跟在满脸紧张的森下后面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男子是中年的金发白人,穿着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旁边的女性个头娇小,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穿着修女的长袍,颈部挂着十字架,头戴的纱巾盖不住长长的金发,湛蓝的眼瞳显得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