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重新堆好“书之林”。缓缓拾起书本夹在腋下的样子,显得无比哀愁。
“那个,我也来帮忙吧。毕竟是我弄倒的。”
“……不用了,我自己来。”
“不过,这些全都重新收拾好得要几个小时吧……总之今天您先去真鹤小姐的家里好好休息,怎么样?”
昨天晚上,鹰央的姐姐天久真鹤听闻我们遇袭后吓得脸色发青,立刻冲到了楼顶。看到鹰央平安无事,她姑且放下心来,但还是说着“万一又有这种事情发生可不得了”,提议鹰央先到自己的公寓住一阵。之后,我们马上被拉到田无派出所做笔录,真鹤的提议暂时被搁置,但我认为那个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听成濑说,田山承认了自己是为了加害于鹰央而闯入了“家”中,但矢口否认那是天草炎命的指示。他涉嫌私闯民宅、持有管制刀具以及对我的故意伤害,视情况可认定为杀人未遂,至少不会被保释,恐怕会在拘留中迎来判决并被执行。
离开田无派出所时,成濑说着“顺带聊两句”告诉了我有关田山的过去。据他讲述,田山的确曾是暴力团伙的成员,与香织的说法一致。十余年前,他所属的团伙与另一暴力组织发生冲突,田山将对方的头目打成重伤,结果对方出于报复朝他家开枪,流弹集中了他当时尚值小学生的儿子,不治身亡。
因为自己让年幼的儿子丧命——这恐怕就是田山背负的“罪恶”吧。而天草炎命宽恕了他,所以田山才崇拜和追随炎命到如此地步。
田山也好,佐智也罢,他们都是被炎命掐住了最为脆弱的部分,并借此被控制了行动。对他们而言,除了相信炎命以外,已经没有得到救赎的方法了。
我咬紧嘴唇。虽然不再担心田山的袭击了,但这儿已经不再是安全的地方。哪怕本人坚决否认,田山仍然极有可能是揣测了天草炎命的意图而主动采取了行动,那么就无法断定今后不会有人再度来袭。不——回忆起那时炎命盯紧了鹰央的双眼中燃烧般的恼怒,这个可能性恐怕相当之大。在楼顶的门口配备警卫员等措施倒也可以考虑,但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让鹰央暂时离开这个“家”。
鹰央依旧一言不发地整理着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她的目光空洞不见感情,仿佛一具人偶般毫无生气。
“鹰央老师!”
我略微抬高了嗓音。鹰央这才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到她宛如迷路的孩子一般的表情,我只觉胸口一紧。我记得那个面庞,以前听说来日无多的三木健太想见自己一面的时候,她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那个时候,鹰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离世的少年,而心生畏惧。
“鹰央老师,昨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今天您就去真鹤小姐的家里好好休息吧。”
我微笑着对她说。鹰央把夹在腋下的书本放到三角钢琴的琴盖上,朝我走来。
“伤口……没事吧?”
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问道。
“咦?哦,您说刀伤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我卷起袖子,露出贴着纱布的小臂。昨天鉴证科的警员在“家”中调查时,我请急救部值班的外科医生诊治了。伤口没有触及肌层,只是把皮肤缝合好就完事了。
鹰央伸出手,揭开纱布,露出用黑色的丝线缝合的长约五厘米的伤口。她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
“呃,那个,看上去是有点大,不过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点皮而已……”
“……都怪我。”鹰央的声音微微发颤。“都怪我得意忘形,刺激了那个先知,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给我做笔录的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哦哦,怪不得做了笔录后她的情绪那么低落。恐怕是警员面对问东答西的鹰央失去了耐心,进而出言不逊了。
“您就不要往心里去了。您这都是为了治好里奈的病啊。”
我试图安慰,然而鹰央猛地摇头。
“不对!昨天也说过了,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对得起已经病故的健太。我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才要证明那个先知是个骗子,说服羽村佐智同意做骨髓移植的。”
她真是不懂得变通啊。看着双手紧握成拳的鹰央,我不由得露出苦笑。毫无疑问,鹰央纯粹是为了想救助里奈,才闯进了那个礼拜堂。不过,看了羽村里奈的病例,无论如何都会联想到三木健太,而想要通过治好里奈来宽慰三木健太的在天之灵,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人之常情。但鹰央却连冒出这种想法都认为是一种罪过。这一定是因为她过于纯粹,心中仍然抱有对三木健太的愧疚和懊悔。
三木健太决没有怨恨鹰央。相反,临终前见到特地跑来见他的鹰央,还对她表示了感谢。可鹰央的内心仍被罪恶感啃噬着。如果能治好羽村里奈,她或许也就能宽恕了过去的自己——我隐约想到。
“如果以前没见过健太,老师您就不会接手这次的病例吗?”
听我发问,鹰央抬起头,眨了眨眼。
“……不,没那回事。就算不是健太,我当然也会接诊。”
“那也就是说,您这次想要帮助里奈,是纯粹出于一名医生的职责。”
“但,我第一次听说里奈的病例的时候,就想起了健太……”
“我也是一样的,而且如果能治好里奈,我也觉得算是给了健太一个交代。我想,熊川大夫和鸿之池一定也是同样的心情。”
闻此,鹰央的眼睛睁大了。
“这是作为人的正常情感,没必要拿它作为自己采取了利己行动的理由。”
“可是……”
“鹰央老师,您是打算以后不再干涉那个先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