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于是我转头望向走廊的另一头。
一名少年从病房门口探出半颗头,面无表情地看著这里。是冬本淳。那名欺负健太,病情出现遽变的少年。
淳和我四目相接后便垂下目光,回到病房去。
那名少年究竟想做什么……?我的胸口冒出一股不安的感觉,一边目送著在熊川医师的催促下走回病房的母子。
「鹰央医师,我要进来啰?」
我慢慢打开门,环视生长著茂密『书树』的空间。尽管现在是白天,但遮光窗帘全部拉起来的室内却显得相当阴暗。
和健太说完话十几分钟后,我来到顶楼上的『家』。
我张大眼睛寻找鹰央。可是不论是她平常喜欢待的沙发,还是电脑与电子病历表的萤幕前方,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鹰央医师,你在吗?」
我环顾屋内的每个角落,大声地喊道,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鹰央如果要逃跑,那她唯一的归处应该就是这个『家』才对呀。我望著房间最里面的那扇门。
她该不会不在客厅,而是逃进那扇门后面的私人空间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因为她再三叮咛我:「要是敢进来,我就杀了你」……
正当我烦恼时,一声细微的叹息声突然震动了我的鼓膜。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近。我当场蹲下来,透过『书树』的缝隙间,我看见一个人影窝在房间正中央的平台式钢琴底下。
……她躲的位置还真像猫会窝著的地方呢。
我一脸无奈地绕过林立的『书树』,走近钢琴,接著蹲下身,探头窥视钢琴底了
「你在这里模仿什么鼠妇啊?」
「……我搞砸了。」
将身体缩成一团的鹰央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不侧耳倾听根本听不见。
「嗯,你的确是搞砸了。」
「……我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只是当时头脑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就……」
鹰央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完全消失。
我静静地等待鹰央继续说下去。
「……我……伤害了健太。」
那声音微弱到完全不像平常的她。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啦,因为我已经帮你向他解释过了。」
缩成球状的鹰央猛然抬起头,以那双猫一般的眼睛凝视著我,眼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我对健太小弟弟说鹰央医师是因为有急事,不得已才会跑走的,而他也接受了我的说法。」
「这……这么说来,健太以为我是去哪里处理什么急事吗?」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没错。」
应该说,他以为你是去厕所处理紧急事态吧。
我在心里这么补充,鹰央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不过,我也跟健太小弟弟说了,今天虽然时机不巧,但是鹰央医师一定会再找时间去看他的。」
听到我这么说,鹰央原本稍微放松的表情再次转为紧张。鹰央又开始将自己缩成一团。
「鹰央医师,就算不是现在也没关系。等冷静下来之后,请你再去看一下健太小弟弟。」
我缓缓地说著,鹰央却毫无反应。我噤声不语,注视著蜷曲在平台式钢琴底下的球状物体。
时间宛如黏稠物质似地流逝,挂钟上秒针移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声。
我们两人都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也许是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呢?直到鹰央的低语声打破了沉默:
「……小鸟。」
「是,什么事?」
「你曾经……在比自己年轻的病人临终时,陪著他吗?」
「……有啊。毕竟我在外科待了五年嘛。」
我以平淡的语调回答。
从某个角度来看,说外科医学是与癌症战斗也不为过。外科医师自然会诊治许多癌症病人。在那当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年纪比我小,但癌症已经严重到无法动手术的病人。
「我……没有。」
「……这样啊。」
「我在实习的时候,虽然送走过几个病人,不过那些人全都年事已高。等我实习结束,成立统括诊断部之后……我就没有陪过临终病人了。」
鹰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没有开口催促,只是等待鹰央继续说下去。
「欸,小鸟,健太……快要死了耶。」
鹰央抬起头来,脸上挂著笑容。那是一个彷佛快要哭出来,怪异扭曲的笑容。
「……嗯,我知道。」我闭上眼睛点点头。
「那家伙才活了八年而已耶!可是他就快要死了!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的头脑里面明明塞满了各种医疗知识,却什么做不到!」
鹰央将压在胸口深处的苦闷化为言语,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你并非什么都做不到。你只要去看他,跟他说说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