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Karte.01 气泡

 「不,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我想问的是,为什么现在要拿出这种东西来?」

  「这是钓竿耶。既然拿出钓竿,当然是要垂钓啦。」

  鹰央将钓竿伸长,接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小黄瓜。

  「……为什么是小黄瓜?」

  「*说到河童,当然要拿出小黄瓜啦。」(译注:日本传说河童喜食小黄瓜。)

  「那个……你该不会说你要钓河童吧?」

  「当然啰。」

  鹰央一脸认真地将钓竿和小黄瓜递给我。

  「不,医师,河童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吧。依常识来判断……」

  「常识?那是什么?就是因为不确定它是否存在,我们才会来这里调查不是吗?那是河童耶,河童!要是抓得到,可就不得了了呢!」

  我看着眼睛发亮的鹰央,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问这什么蠢问题啊,鹰央并不会被一般『常识』所束缚。经过这四个月来的相处,我比谁都清楚,就算在这里和她强辩,她也不可能会屈服。

  没办法,我只能乖乖地钓河童了吗?我无力地接过钓竿和小黄瓜。

  「咦?医师你不钓吗?」

  鹰央开始折起袋子。看来钓竿似乎只有一支。

  「我去那附近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河童的痕迹。」

  「好、好,不要跑太远喔,很危险。」

  「别把我当小孩,我当然不会有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鹰央在黑暗中的视力虽然很好,但是她的运动神经却奇差无比。就算是在没有任何高低起伏的走廊上,她偶尔也会被我所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给绊倒。

  「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就大叫喔——」

  「啰唆!就叫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啊!」

  一阵怒骂从鹰央身影消失的树丛里传来。我耸了耸肩,将小黄瓜刺进鱼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甚至觉得头脑放空、一直垂钓的自己都要开悟了。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

  「啊,医师,你终于回来……」

  我转过头去,只说到这里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出现在我面前的鹰央,包括脸在内,全身的正面都沾满了泥巴。

  「……黏黏的,好恶心。」

  鹰央一边擦掉脸上的泥巴,一边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跌倒了几次?」

  「……三次。」

  她果然没办法在这种不好走的地方行动。我一边叹气,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昨天下的雨冲走了,我什么都没找到。之前下的豪雨或许也有影响吧。那附近被冲刷到凹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鹰央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泥巴,同时指向『雷樱』的根部。正如鹰央所说,树根朝向池塘的部分完全裸露在外。如果再继续被雨水冲蚀下去,总有一天雷樱会整株滑进水池里吧。

  「我们回家吧。身上全是泥巴,会感冒的。」

  鹰央难得乖乖点了点头,看来衣服湿掉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吧。就在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鹰央开始东张西望。

  「怎么了吗?」

  「你没钓到河童吗?」

  3

  「这孩子有夜盲症吗?」

  鹰央透过眼底镜检查男孩的眼睛,同时喃喃说道。男孩面露不安的神色。

  「咦?什么?」

  男孩的母亲反问。

  「我说夜盲症啦,夜盲症。就是在光线比较昏暗的地方,会比一般人更看不清楚景物的症状。你的孩子是不是到了晚上视力就会变差?」

  在我们前往久留米池公园的隔天上午十一点半,我和鹰央来到了门诊诊间。

  其他科的门诊诊间都集中在一楼或二楼,唯独统括诊断部是将十楼的一个房间改造成诊间来使用。虽然这样的安排是因为鹰央希望诊间可以离她位于楼顶的『家』近一点,但我却忍不住怀疑院方是意图暗地里将统括诊断部,或者应该说将鹰央隔离在特定的领域之外。

  统括诊断部的门诊,表面上是请拥有高人一等智慧的鹰央,以充分的时间诊治被各科医师判定难以诊断而转介过来的病人,并做出诊断。因此,这里每天最多只接受八个病人挂号,每个人可以花上四十分钟——这种在一般门诊根本不可能会有的时间来诊治。

  不过,实际被送来这里的病人,多半不是『难以诊断的病人』,而是『难以应付的病人』。在门诊提出无理的要求、花很长的时间抱怨与疾病无关的事情、有时甚至还会拳脚相向——凡是各科的门诊无法处理的病人,都会被送来这个统括诊断部。

  搞到最后,变成是我必须代替鹰央听病人抱怨或发牢骚。这段期间,鹰央则是躲在诊间内侧的屏风后面,也就是病人看不见的地方,一边看书一边待命,只有在遇到她认为有诊断价值的病人时,才会出来亲自进行诊察。

  而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也就是这名七岁的男孩,正是难得被鹰央判断为『具有诊断价值』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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