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了。就如同艾尔莎出生时所宣告的,以同样的口吻说道:
『错不了。』
艾尔莎如同囚犯一般,遭到仿佛如同家畜般的待遇。
她身上唯独拥有的一颗石头明示,她的出生不过如此。连站立也不是出自自己的意志,而是浮现皱纹的手硬拖她出来的。
(别碰我!)
她很想揍他。想要抬起下颚,想要吐他口水,想要用拳头捶他。如果构不到任何人,她还想干脆把自己弄伤。
然而她内心之中的激情,本质上说来还是会先化为语言说出口。伴随着口水、拳头、睥睨的同时,或者早在之前,每当恶毒言语就要从口中骂出来时,她被如同雷劈般的绝望感所袭。
无论是什么样的疼痛、痛苦,什么样的耻辱,都不曾让艾尔莎如此受到折磨。
(发不出声音啊。)
我除了声音,其他一无所有啊。
只要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就会痛感于她的出生毫无意义,她的存在毫无价值。
「到这里来吧。净身整装吧。」
她有如被拖着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如果是平常的日子,就只是被带走罢了,然而这天却有所不同。
她面前的巨大走廊中,响起规律的脚步声响。随着声响,走在前方的占卜师们停住了脚步。
「……请在这里稍候。」
艾尔莎微微抬起头。她感到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新鲜。艾尔莎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眺望广大的走廊,只见有几个黑影横过面前。
这个男人带了好几名护卫,艾尔莎只在瞬间瞥见他的侧脸;不过,她的的确确捕捉到他的背影,艾尔莎惊讶得屏气凝神。她是见过他的,虽然不是直接看到他本人,而是由装饰在城里的肖像画。每当她看到肖像画,不知道向肖像画吐过多少口水,并且想出了多少的恶毒言语。
这个城的城主,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现在正走过她的眼前。
艾尔莎突然感到恐惧,起了鸡皮疙瘩,她的心情激动,难以平复。
「-——呜!」
周围的人很快地便看出来她想要飞奔出去。艾尔莎双肩被紧紧抓住,手腕扭在一起,被压了下来。
然而她还是想喊叫,从腹部大声喊叫,对着穿着国王装束的背影喊叫。
艾尔莎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然而,她尝试着嘶吼。
如果要说她是公主,是这个国家的公主的话,那个男人——身为国王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啊。
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他。除了嘲笑,对他从来没有其他的感情,也从来不曾希望他为她做过什么。事到如今,对,这一切的一切,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希冀他能够爱她,也不会要他还给她生来就该享有的温饱。因为,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
她也无意追问他,到底她的母亲是谁?这些事情真的都已经无关紧要。
艾尔莎只想诅咒。她被追捕,而今她想要以所有的激情、心中的恶毒,诅咒国王。
为什么?为什么生下了她?然后在放弃一切之后,事到如今却——
然而国王并没有回过头来。他就是没有回过头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被囚的艾尔莎。
她是受诅咒的公主,毒吐姬。并且,她是孤儿艾尔莎。人们再怎么藐视她,厌恶她,她都甘之如饴。
她原本想要诅咒他,以她遭受的厌恶、以绝望之深同等的憎恶,诅咒他。
(听不到啊。)
艾尔莎心想。虽然她被老迈的手压得紧紧的。
(他什么都听不到啊。)
她已经放弃去思考:如果能发出声音,如果能吐露出话语。
然后,她被命令走在渺无人烟的走道上。
她被抓住了手腕,拖着脚步,一步又一步地走着。
如同丝棉般的绝望让她发狂。有人用冷水清洗,并且用精致的梳子梳了她的头发,用药涂在她的肌肤上,磨光了她的指甲。她原本毫不在意地赤脚奔跑,而今她的脚后跟变得柔软而细嫩。
艾尔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孤儿的身影消失之际,她终于体会到些许的爱。
(艾尔莎……)
她是在陋巷嘲笑,口吐恶毒言语的小小孤儿。
(我对你——)
她的出生绝对不是幸福的。她是一个满身泥泞,肮脏而可厌的女孩。然而,然而啊。
(——并非那么厌恶啊。)
她好不容易发觉到这一点。然而,她想到不会再见到国王,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