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感情早已经麻痹,但光是听到同性的嘲笑,胸膛燃起的激情火焰便如此剧烈,艾尔莎自己也感到很讶异。
只要有声音,只要有话语,即使身在牢里也不会任人摆布啊。她想。
然而被称呼为宰相的男人,以及接着他说话的女人,在艾尔莎离开牢笼之前,便发出脚步声从牢房离开。
他们甚至对左右国家命运的重要公主,不发一语。
她就像被拖出来一般,从牢里被放了出来。
简直就像罪人一样,男人说。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只是罪人那该有多好。
在牢外,艾尔莎被教导如何以公主的身分生活。从用餐,服装,走路的仪态,到舞蹈的步伐;这一切都是艾尔莎活到今天从来不曾接触过的。可是,说不定我本来就该拥有这些的啊——艾尔莎在脑海里的某处想道。
说不定,如果有什么稍微不同之处的话——
「听好,您要以一个公主的身分生活,绝对不能让这个国家蒙羞——」
占卜师们的教训让艾尔莎作呕,她感到很不舒服。他们的话和艾尔莎所知道的,陋巷中约瑟夫的话完全不同,她感到耳朵和头里有虫蚁爬过一般。艾尔莎任凭想像飞驰,想要让内心放空。
她梦想着不可能发生的过去和未来——例如说,如果自己不是以毒吐姬之名出生;或者呱呱落地时,只要星象位置稍微有所不同——即使是在空想,她也无法去想像过着幸福的生活。
艾尔莎最古老的记忆,是人的死亡。
据说艾尔莎出生不久便被遗弃,抱养她这个女婴的是陋巷中的老人。至于该老人和皇室以及神殿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们无从得知。身为养育她的亲人,他并没能赋予艾尔莎什么。
在破旧的屋子里,到底艾尔莎是如何被养育的?如何从婴儿长大成少女?只知道她有记忆以来,老人已经连艾尔莎的脸都未曾再看过了。
老人说出口的话之中,当时还年幼的艾尔莎所记得的,唯有这么一句话:
『——别说话。』
虽然不清楚老人是惧怕毒吐姬的存在,或者只是厌恶艾尔莎罢了。她被强迫要求闭嘴,如果不服从就被老人用拐杖殴打。
艾尔莎紧握自己的石头,忍住了被殴打的疼痛。
回想起来,那是极为悲惨的生活,但是这样的生活维持得并不长久。从遇见的时候便散发出死亡气味的老人,不曾给予或教导艾尔莎什么,在艾尔莎七岁的时候死了。
然后,艾尔莎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她的日子从此就只为了求生存而活,日复一日真的只求活过这一天。她乞讨,当扒手,也偷盗。如果要说她稍有什么蒙受恩惠的,那只能说老人遗留了遮风避雨的住家给她。
讽刺的是,因为她拥有受人轻视的称呼,她得以自觉到这些空虚的日子,的确是自己的生活。
『你就是毒吐姬呀?』
有些人说着,好奇地施舍她食物。
在这个国家,占卜就是一切。愈是上流社会的人们,愈重视占卜。被称呼做是贵族的人们,每个人都有专属的占卜师;向神殿捐献的金额造就了他们的地位。长久以来持续的这些行为以及恩典,对于贫民来说遥不可及。然而左右国家命运的占卜,联系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在瞬间消失踪影。艾尔莎的存在也许就是如此传开的。
艾尔莎起初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而,她发现只要学大人一样口吐恶言,就能在酒馆里大受欢迎。虽然也有人对遭到占卜师遗弃的她感到恐惧,但是她就像是杂耍团的畸形人士一样,人们把艾尔莎捧上了天。
艾尔莎凭着惊人的聪慧,发现自己的话是有力量的,只要使用语言,她就能在大人之间闯荡。
她生来就有「毒吐姬」的名号,她选择口吐恶言。除此之外,她找不到生存下去的办法。
实际上,艾尔莎从不缺恶毒的话语。
『要我学娼妇?』
艾尔莎在酒馆一角跺起步伐,挺起细瘦的腰。还年幼的她说道:
『你这个下流卑贱的东西!自以为只要亮出金钱、践踏孩子,对你阳萎的阳具口交,就能拾回你些许的男性雄风自尊?别开玩笑了!我看你不如吸着妈妈的奶作梦还比较适合!这样一来你的母亲也会有生下废物的自觉!说我是烂货?那么你搞上烂货就能成为勇者吗?笑死人了!搞上烂货的只不过是变态哟。快快丢下你肮脏的钱滚蛋吧!』
人们要的是她口吐恶言,他们听着她恶毒的话语感到兴奋喜悦。当然,也偶尔会有冒犯到客人的时候。不只一、两次,她遭到殴打差点丢了性命。
『你还真能说,接二连三地说个不停。「毒吐姬」的名号也不是空有其名啊。』
她记得有人惊讶地这么说。止住了想要痛殴艾尔莎的大人,同时这么说的就是保镳约瑟夫。
「毒吐姬」的名号,绝不是空有其名。
她说出的话令人生气,令人不愉快,还有点自鸣得意。
她原本心想,要照着她说的话活下去。想着就是要生存下去。
这样的日子突然被打碎了。几天前的傍晚,有数名占卜师敲打艾尔莎几近崩毁的家门。艾尔莎感到讶异而皱起眉头,她还没有开口,占卜师便向艾尔莎脖子上垂挂的石头伸出了手。
艾尔莎拥有的只是声音和语言,以及名字。那是她唯一拥有的石头,混浊的绿色与红色相间。
占卜师们不将艾尔莎的抵抗当作是一回事,想要夺走石头,并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