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星期五傍晚。
辽介从魔工院早退,来到警局。
虽说早退,但魔工院的勤务形态非常弹性,所以只是「比平常早下班」的意思。只是辽介即使没被强迫规定,平常也遵守「早晨上班,傍晚回家」的生活作息。唯独今天比平常早一小时以上离开办公室,是因为昨天警察叫他今天过去。
关于真由美前天在员工宿舍前面遇袭的事件,防卫过当的嫌疑已经洗刷。今天叫辽介过去不是侦讯他,是委托他协助办案。
前天激烈针锋相对(当然是口头上)的年轻刑警现身,带辽介前往面会室。不是数位化的面会室,是隔著透明隔板和嫌犯面对面,现代罕见的传统形式。不过隔板毫无缝隙,连一根针都无法穿过,这一点和以前不同。感觉这样的话声音也会被隔绝,不过这部分以材质的进步解决。
透明隔板另一侧已经坐著和辽介同年代的青年。这是和对方第三次见面,他的名字是深见快宥,「二」的失数家系。和年轻刑警搭档的年长女刑警在昨天告诉辽介,这个人是进人类战线这个组织的副领袖。
之所以找辽介过来,是因为深见强烈要求和他谈一谈,表示没和辽介谈过就不肯接受侦讯。对刑警说这种话真是胆大包天,不愧是犯罪组织的干部,听完原委的辽介如此心想。
不惜提出害自己立场恶化的这个要求,到底想谈什么?辽介抱持这种兴趣,因此爽快答应警察的请求。
「远上……」
察觉辽介入内的深见抬起头。
他不像第一次见面时称呼「远上先生」。当时的软弱态度大概是装出来的,现在看起来反而傲慢又神经质──不过或许现在这副态度才是虚张声势。
「听说你有话想和我谈。」
辽介在坐下的时候搭话。深见心情平静,至少没有看见辽介就暴动的徵兆。
「是有事情想请教你。」
他说得礼貌,高傲的印象却没变。虽然用词算是客气,但是语气像是瞧不起人。
「想问我?」
「对,为今后做准备。」
辽介皱起眉头。
「就算你说为今后做准备,但我在日本与美国都没有服刑经验,没办法为监狱生活提供什么建议啊?」
这段话当然是开玩笑的。不过深见肯定会被判处徒刑。魔法师罪犯几乎不适用于缓刑。虽然像是都市传说,但相传服刑期满成功重返社会的案例也几乎不存在。辽介不认为深见有「今后」可言。
「我不需要什么建议,反正派不上用场。」
他的口吻像是即使收容在刑事设施也能立刻获释。
「这话是……不,没事。」
辽介想询问这段话的意思,却打消念头。深见背后或许有权势强到能扭曲司法的人物撑腰,但辽介认为和自己无关。
「所以?既然不是要我建议,那你想问什么?」
「远上。你对我们身边的社会环境感到绝望吗?」
辽介眉头一颤。但他展露的情绪变化仅止于此。强烈的情感反而从他的脸部肌肉远离。
「对什么感到绝望?我想得到的选项太多所以不知道。」
听到辽介的回应,深见「哼……」轻声哼笑。
「这是无聊的玩笑话。」
「我自认不是在开玩笑。」
辽介的声音与表情显露不悦。实际上,令他绝望的经验光是回想就不计其数,多到懒得随口就说出「感到绝望」的程度。
「恕我失礼了。我换个方式请教吧。你认为失数家系的境遇不合情理吗?」
「认为。」
辽介无须多想就立刻回答。回答之后甚至有一股「为什么明知故问」的愤怒掠过脑海。
「你曾经对此策划过抗议行动吗?」
深见接下来这个问题,辽介只摇头回答「没有」两个字。
「之所以没抗议,是不是因为知道出声抗议也没用而绝望?」
「没错。」
承认深见的这句断定时,辽介内心不觉得抗拒。
现代的日本魔法界禁止迫害失数家系,从不久之前,歧视失数家系被视为一种可耻的行为。如今只要别令人想起失数家系的身分,就还是可以取得执照,也能以魔法师的身分维生。
另一方面,失数家系的拿手魔法不被魔法界接受。只有「数字被剥夺原因的魔法」以外的魔法能被承认。只要钻研拿手魔法以外的魔法,确实可以得到和其他魔法师同等的待遇。不过明明是相同领域的技术,最拿手的技术却不被认同,明显是一大劣势。
但若以这个事实提出「失数家系依然持续受到歧视」的诉求,最后只会被不理不睬。因为除了压倒性少数的失数家系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困扰。辽介知道这一点,所以连试都懒得试。
「关于魔法师受到的人权侵害呢?你认为无法原谅吗?」
「嗯,认为。」
「但你什么都没做。」
「是的。」
「因为觉得采取行动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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