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队伍里只有站在中央的一个人没有穿着军服。

  和周围的军人或贵族相较,这个人的体格瘦小许多身上穿的是白色上衣和薄丝绢外套,长长的银白色头发随风飘扬。

  卡路儿全身肌肤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俯瞰地面的双眼中燃起怒火,憎恶的讯号由脑髓传递到感觉神经的末端,组成肉体的七千兆细胞都在呼唤着复仇。

  ‘妮娜·维恩特!’

  卡路儿握着操纵杆的手在冒汗,如果这把操纵杆上附有发射机枪的扳机,他一定会马上按下去,亲手将那个女人射成蜂窝。

  暌违六年的银白色长发……在亚历山大宫殿被烧毁的那一天,妮娜·维恩特的头发映照着火焰的色彩,而今日在春日阳光的照射之下,仍旧和六年前一样,莫不关心地受到冰凉的微风吹拂。

  卡路儿想起当天刻印在脑海中的景象。

  在革命的那天晚上,他失去父母亲,也失去住家、身份、姓名以及所有一切。

  ‘呼风少女’维恩特用她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瞳孔俯视卡路儿和他的父母,在晚风吹拂下露出一副无聊的态度。

  以农具武装的群众发出喧闹声、粗鄙的哄堂大笑和廉价酒的气味、击打父亲背部的铁器、母亲被迫摆出的姿势……当卡路儿发出撕裂喉咙的尖叫,回应他的是下贱人群发出的嘲笑,他被人抓住头发,强迫亲吻妮娜·维恩特的鞋子。

  此刻他再度回忆起当时的痛苦。

  自肠胃底部涌起的回忆直奔身体末端,仿佛要刺穿肌肤般痛苦而沉重,让他不禁想要弯下身子。

  但他仍旧咬紧牙关,睁开眼睛并倔强地抬起头。他在那一天已经将可恨的敌人身影刻画在自己的眼球上,直到今日仍旧没有忘记。他从脑髓里把憎恶的情感挤出到一滴不剩,将影像深深印在脑中。

  ——我会让你尝到一样的处境。

  ——你会失去一切,被众人舍弃并践踏。

  ——妮娜·维恩特,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踏上旅程的感慨、对养父的感谢,以及对今后旅途抱持有的种种思绪,在此刻都被抛到脑后,心中只剩下对妮娜·维恩特的仇恨。

  卡路儿让熔岩的情感侵染全身细胞,一双充满阴影的眼睛盯着‘呼风少女’纤细的背部和银白的头发。

  不论这段旅程如何漫长,卡路儿都不会抛弃心中的这股憎恨,他一定要让妮娜·维恩特在无处可逃的小岛上遭到放逐、被剥夺身份、受到耻笑并度过孤独的生活。

  他要让妮娜·维恩特体验到自己经历的地狱,耻笑她哭丧的脸,并且和众人一起践踏她。即使他哀声乞求或忏悔,仍旧不能原谅。

  ——母后,请您看着,我会向待你如家禽般的可憎敌人复仇。

  ——我会让他尝到您承受的所有屈辱。

  ——所以,亲您安眠吧。

  阿尔康号的编队漂浮在行列的上空,机首则朝着远处地面的风之革命纪念公园,向群众表达无言的告别。

  没有人知道是否能够在返回故乡——事实上回不来的可能性甚至比较高。前进的目标只有无尽的海洋。看不到两端的大瀑布,和不动星艾隄卡。

  伊斯拉岛上的所有人都怀着沉默的感慨遥望巴雷特洛斯。

  在这当中,只有卡路儿一个人顶着妮娜·维恩特的背影。

  安装在下层岩盘的推进装置再度发出噪音。

  天空在颤抖,数千张纸片迅速被风压扫过苍天,伊斯拉也开始朝着东南方前进,为了见证天之涯、海之角、

  “希望你的双眼永远朝着光明。”

  卡路儿俯瞰着逐渐模糊的地面,心中突然想起母亲的这句话。

  然而对现在的他而言,这句话等于身旁吹过的风声,不代表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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