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都要遇上这么惨的事情啊……没有脸……没有脸啊……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人,不可以看下去了。令尊令堂也不可能希望让你看到他们这种模样……!为了他们好……你不可以再看了!」
「所谓死者不都是会让人看到安详的睡脸吗!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脸啊,我老爸跟雾江姐根本就没有脸啊!我甚至连他们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啊!现在是怎样!是要我以后每次想起老爸他们,都只能想起这种像怪物一样烂成肉泥的脸是吗?那可棒透了,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想起臭老爸那张贼笑的脸了!实在棒得不得了啊!可是啊,不必连雾江姐的脸都弄成这样吧……?她又不是坏人……虽然有时候她会让我火大……可是她对我来说就像个还挺帅气的老姐啊……哪有这样的……哪有这样的啦……!像藏臼伯父根本就还好啊!至少不是整张脸,只是侧面!至少还剩下半张脸啊!他还算好,还算好的啦!」
「不要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志香不想听我乱讲话,用自己的尖叫填满自己的耳朵。
「……别说了,战人!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老哥,老哥!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根本顾不得自己已经几岁或是什么礼节……整个人跪了下去的同时,抓住老哥的身体嚎啕大哭。
简直就像由我代言在场所有人的哭声……像是由我代表在场所有人哭个不停……
「…………爸爸……死……倒在那里的,有藏臼舅舅,留弗夫舅舅、雾江舅妈,楼座阿姨,乡田先生……一共五个人……?」
「…………不对……是六个……这里……还有一个人……」
秀吉低头看着的这具遗体……碰巧放在大堆杂物后头,位于站在入口的让治看不见的死角。
所以让治看不出这是谁的遗体……
所以……让治不由得诅咒自己……诅咒起每次都只有最坏的想象会猜中的自己……!
「那……倒在爸爸脚下的……是纱……纱音……?」
「……对……是纱音。」
「…………」
让治不说话……他紧咬下唇,微微颤抖……
其实他满心想哭喊着跑向心上人的遗体。然而……在轻率地跑过去之前……他挤出最后一丝冷静,对父亲问了一个问题。
「…………纱音她……也跟藏臼舅舅他们……一样吗?」
「………………」
秀吉深深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才没能马上回答出来。
……不……他觉得对现在的让治来说,沉默才是唯一有着诚意与慈悲的回答。让治所问的是不是一样,意思就是遗体的情形是否和他们一样。
……既然秀吉不否认……就表示她的遗体也一样惨不忍睹。
「…………我可以……看看纱音吗……?」
「……………………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爸爸你要知道……我再也看不到纱音的脸了啊……?为什么……我就不能看她最后一眼……?」
「你最后一次见到纱音,是在昨天吗?」
「……嗯。」
「是吗……?那纱音跟你道别的时候,让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很迷人的笑容。」
让治拿了戒指给她……明明心意已定,却又不知所措地腼腆起来……又觉得露出这样的表情很不好意思而跑掉——这些表情都历历在目地浮现在脑海中……
「…………是吗……那,纱音她……应该也希望在你心里留下的是这样的笑容……」
……秀吉低头看着脚下纱音的遗体……她也跟其他遗体一样令人惨不忍睹……头部被人从侧面敲碎,只剩下半张脸上还有表情。
……要是把她染满鲜血的半张脸擦干,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看到她文静的笑容?……哪怕只有半张脸……
秀吉不由得用拍击似的力道遮住自己的双眼……这是多么残忍……既然都要敲碎,还不如整张脸都敲碎,这样至少还可以找藉口,说这只是别人穿了纱音的衣服,暂时蒙蔽让治的心。
但偏偏留下了半张脸!
这样亵渎遗体……而且还明白留下了这具遗体只能是纱音的事实!这是多么过分,多么残忍……
而在秀吉的脚边,还可以看到嘉音拼命想将纱音那只剩一半的表情牢牢记在心中。
……嘉音没有哭……他眼眶含泪,但并未流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其他人悲伤。
……他一向把在同一间孤儿院长大的纱音当成姐姐看待,失去纱音对他来说,肯定无异于失去血亲……
「……让治……啊纱音一定在对你说谢谢。她不想让你看到自己见不得人的模样……相信她一定……很感谢你忍着不看……」
「……我知道……我知道的,爸爸……我知道……」
让治靠到仓库外侧的墙上……无力地瘫坐下来。
「……爸爸……我有事拜托你。」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