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骨继续说:
“第四部队——Phil是让Mitty和Droas去处理掉。因为要活下来参加最终决战,Phil还不够格。月生,我本来也想提前和你说,但古川反对。你太正直,而且和Cliche关系好。”
“你呢?”
“嗯?”
“无骨。你不也是Cliche的朋友吗?”
“不好说呀。扣下扳机的时候也没犹豫。”
这个时候,月生本该听凭怒气行动吧。立刻操作终端,发动强化,把无骨打死才对。
可是月生没能做到。
比起愤怒与悲伤,心中更强烈的感受是极度的疲劳。——至今为止,我都在为了什么战斗?相信了谁?我在战场上杀了许多人。对他们的死,我到底期待着什么?
月生没有使用能力,径直走向无骨,揪住他的胸口说:
“够了,随你们打打杀杀去。无骨,我退出这个无聊的游戏。”
“是吗,真遗憾。”
随着回应,射击的光束穿透月生胸口。
无骨这一击,本该夺走月生的性命。本该如此。
乌拉最后一次使用替罪羊,就是在这个时候。
*
这一次替罪羊从乌拉身上拿走了哪件内脏,月生也不知道。
总之她又失去了某件内脏,而且是维持生命所必须的一件。
替罪羊触发循环后,乌拉没有立刻死去。之后的五天里,她在床上度过了最后的时间。
月生能明显看出乌拉身体的消耗。她脸色很差,一直高烧不退。脸上的肉消失,简直小了一圈。那模样就好像用魔法将少女变成老妪,呈现不自然的姿态,好像记忆中的她,又好像衰弱的老人。
五天中,月生始终注视着她的脸,那个时候也觉得她真是名美丽的女性。乌拉拼命忍耐伴随自身死亡一同到来的痛苦,尽力不表现出来,就连睡觉时不由自主发出的呻吟都被她咽下肚子。面对月生在旁边束手无策的样子,她没有愤怒或是悲伤,也没有说想要活下去,或是让月生杀了她。
每天当中,痛苦暂时退却的零碎时间加起来大概有两三个小时。在那些时间里,乌拉对月生说:
“你有资格恨我。”
她的声音很小,听不太清楚。
“别勉强说话,很快就会好起来。”
月生毫无根据地重复道。
但乌拉依然继续说下去。为了听清她的声音,月生只好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至今为止的六个月里,每次都有Aporia的研究者加入架见崎。说白了,就是为了从内部观察实验,来获得单从数据上体现不出来的数据。其中大部分都不顺利。因为比起我们的观察,Aporia给出的报告更加细致而又准确。但我还是决定在七月参加游戏。架见崎没有拿出期待中的结果,我也觉得心急。”
乌拉的话断断续续。
忍耐痛苦的沉默与昏迷般的睡眠反复出现,间隙时的讲述就像她胡乱打开笔记的一页读出来。
“我的能力就是为了创造这种情况,为了以某种形式刺激实验参加者的感情。所以当时我也没有拒绝——本以为能更冷静地完成任务。”
“虚构的故事只是故事,其中的痛苦和死亡,价值都比不上真实存在的一只小白鼠。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你们比想象中更贴近人类。——不,不对。按照预想,你们的确就该完全像人类一样行动,超出想象的应该是我自己。”
“定义生命的界限出现动摇,这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主题。有人说,Aporia致命的缺陷在于让使用者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所以我才会对此不屑一顾,认为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我相信恶魔诞生于未知,不会从已知的事物中出现。”
“七月很快就会结束吧,然后八月开始运转。到那时将不再演算七月的你们,单纯作为数据保存起来。——这当然不是死亡,只不过是可逆的停息。但,如果你们的数据出现破损,那是不是可以称为死亡呢?我已经开始这样思考。”
“我时不时会想,Aporia是不是演算了我的思维?如果我是可以被演算的,那我又是什么?还有,我作为我参加这次实验的意义又是什么?Aporia对生命有什么希求吗,还是说没有任何期待?最近我开始觉得,或许在Aporia看来,你们也可以称为生命。”
通过乌拉断断续续又不容拒绝的独白,月生逐渐理解了自身的立场。在他听起来,乌拉的所有话都好像在忏悔,尽力传达“她们”的罪过,想要得到“我们”的制裁。
在第五天,乌拉说:
“如果你为我的死而悲伤,那么从我的能力决定的时候起,就已经预料到,一定会出现这种悲伤的心情。设计替罪羊的目的,是为了刺激你们的感情。况且,我甚至不是真的死亡,只不过失去在架见崎的身体,回到现实而已。”
这话似乎不是自言自语,明显是对月生说的。
她想要安慰月生,但,这安慰的话实在太奇妙了。
如果乌拉的话属实,那么她绝对不该说出口。如果她的能力真的是为了刺激架见崎的参加者——比如说月生的感情,就应该继续保守架见崎背后的秘密,直到自己消失。进一步说,她应该向组织的成员们公开自身能力的详细内容,受到众人喜爱,以英雄的身份死去。然而,她的做法太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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