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不是这个,他从来不知道,战斗可以如此寂静安逸。
面对太过迅速的白猫,Kido放弃保持距离。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白猫出拳,Kido发动射击。Kido的射击跨越零点五秒的障碍,比白猫的拳头稍快一点。而白猫在这个战场上则更加自由。Kido攻击的手段只有双手握着的两把手枪,而对方除了双手以外,还能用上双脚,多了一倍的选项。Kido把一只手上的枪设为反射弹,以此增加攻击手段,但怎么也达不到白猫那么丰富。面对飞来的拳脚,Kido全部用射击来迎击,想要依次击退瞄准自己的攻击。每当成功,应该会在白猫的四肢上造成伤害。而白猫一旦打中一次,肯定足以造成致命伤,让Kido倒向地面。虽说自己的点数高出两万多,但白猫是纯粹的强化士,而Kido把部分点数分给射击和其他类,果然还是脆弱。不只是速度,攻击力和耐久度都是白猫占上风。
这样一来,Kido自然没有余力思考。先不说偷袭弱点是否有效,重点在于没时间去想办法。每次呼吸的工夫都会面临十几二十几次生命危险,她眼中的每一道目光、肌肉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有意义,如果不一一解读,下个瞬间就可能失去意识。但解读时容不得犹豫,来不及经过大脑,方式就像摆手时不需要思考每块肌肉的动作一样原始,用自己的肉体来感知战斗中的一切。
Kido把一切都交给本能,别说是白猫,连自身是如何行动都不太清楚了。她是用哪只手握拳的?我又是用哪一把枪击退了她的攻击?她的腿、腰、肩膀、眼球,到底是如何移动?而我的这些部位又分别起到什么作用?Kido什么也不知道。尽管不知道,还是在每个瞬间不停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像是肥皂泡的一生,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碎,但Kido仍然坚持站在那里。
在惊险的交锋中,时间无限延伸。银缘增说过,真正状态好的时候,检索期间反而会感到时间迟缓。身处速度过快的环境,外围会变得迟缓而安静,简直像停滞一般。其中只有Kido和白猫在移动,比这战场上的任何一处都要安静。寂静,带来了安逸。
好美啊,Kido心想。白猫很美,比如容貌,比如体格,比如技巧,这些都很美,但最美的是她的速度。速度便意味着魅力。迅速奔跑的野兽很美。被高速抛出的球很美。如果视觉能追上光的行进,那恐怕要美得无与伦比。但Kido能看到的东西中,最快的是白猫,所以她是最美的。
真想永远看着白猫。但战斗总会结束,肥皂泡早晚会破裂。Kido迎着她的左拳射击,就像舞蹈中牵起手来,于是白猫转了一圈,长发猛地从眼前扫过,留下轻飘飘的甜美香气。紧接着,Kido的太阳穴破裂了——实际上只是被白猫的脚尖踢到,但总觉得是从内侧爆开一般。
Kido相信自己直到最后都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这具身体做得很好,真的坚持到了极限,但还是被白猫超越。被踢中后,冲击使得Kido的身体几乎完全朝侧面飞了出去。本想用手着地恢复平衡,但视野模糊不清,动作怎么也不协调。
——唉,输了啊。
果然,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白猫。这次败北也像是喜剧的一部分,也许银缘话里的意思就在于此。所谓喜剧,或许不只靠登场的人物,还要有背负着自己人生发笑的观众到场,才总算是一部完整的作品。如果观众同样属于登场人物之一,那果然该穿上西装来看。就像卓别林给人的印象一样,喜剧中的登场人物很适合西装。
——银缘先生会不会考虑过同样的事情呢。
他喜欢一个人待在电影俱乐部的电影院中,边喝威士忌便边放电影。让已经看腻的喜剧重复上演,身穿西装醉倒过去。那副模样很像卓别林。明明滑稽,却带着真切的哀愁。
Kido轻轻微笑,等待自己受到致命一击,可败北的瞬间却怎么也不肯到来,只听到白猫冷淡的声音。
“你哭了?”
“是吗,其实我是打算笑的。”
嘴上应该是这么回答的,但说不定没能顺利出声。
总之白猫继续说:
“发生什么了?”
“银缘先生死了。”
“哦。”
“都是我害的。”
他的死因已经听尤里讲过。为了救活身负致命伤的Kido,银缘亲自去和烟雾镜交涉,尽管他明白去了会死。
白猫的声音依然冷淡。
“是你杀的吗?”
“可以这么说。”
“我不明白。是你杀的吗?用匕首刺死的,或者是开枪打死的?”
“倒不是——”
“那害死他的就不是你吧,是杀了他的人。”
“是吗。”
对于烟雾镜,Kido当然抱有类似憎恶的感情,但包括那份憎恶在内,一切都显得愚蠢透顶。在银缘死后的世界,到底要憎恨什么呢。报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射杀烟雾镜或许能让心情痛快一些,但Kido不觉得自己心情痛快能有什么价值。能想到报仇的人大概首先要爱自己,重视自己的感情才行,而Kido没有这种心情。
“你该站起来了吧。”
白猫说道。
“站起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再多打一会儿。”
“你要欺负弱者?”
“你觉得自己弱?”
不知什么时候,身体的平衡感恢复了。说不定是白猫不想让Kido轻易死掉,于是没用全力。
Kido按她所说起身,看来这副身体还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