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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经常不在家,所以我时常被外祖母说“好可怜”。外祖母似乎不太喜欢父亲。
但我还挺喜欢那个父亲。至少在Aporia诞生——到我八岁为止,尽管他工作繁忙,还是常带我去游乐园还有水族馆等等。父亲很疼爱我,只要央求他,基本上什么都会买来。听母亲说“别惯坏了孩子”时,他的回答是“如果不先体会什么是满足,就没法真正学会忍耐。不能让孩子只习惯放弃”。
“这是什么意思?”
听我发问,他笑着歪过头。
“我也说不好,只不过凭感觉说得像那么回事。”
感觉在私人生活中,他算是粗线条的那一类。记得他经常说些场面话蒙混过关,让人搞不懂他真正的想法,但至少不会因为对方是大人还是小孩就改变态度。这点在我眼里显得诚恳。
比如小时候我想要巧克力,母亲回答“已经没有了”,但父亲却纠正说“虽然还有,但为你的健康着想,今天不能再给你了”。
我爱着父亲的这一态度,也能尽全力撒娇说“有就再给我嘛”。如果只有我和他两人,我任性的要求基本能得到满足。他喜爱Bourbon这个牌子,说着“就这一块喔”给我一块独立包装的Alfort巧克力饼干。而如果母亲也在,我任性的要求会被坚决地驳回。家里的地位基本上是母亲最高,然后是我,最后是父亲,而他对此好像没有不满,所以我们果然是幸福的一家。
当时父亲工作日回家晚,还常在休息日加班,但真要说见面机会开始变少,果然还是Aporia公开后的事情了。当然开发期间应该也很忙,但感觉公开以后,压在他身上的责任一下子变得沉重。
我是个性格平淡的孩子,所以对此没有觉得特别难过——这话好像是骗人,或者说是后来被捏造的记忆。九岁生日的那天,我因为父亲没有回家于是非常愤怒,连生日蛋糕都没碰,一个人在床上哭个不停。这件事有母亲作证。
不过感觉母亲的证词也没那么可信,因为她总喜欢把事情说得夸张。总之我对父亲生了很大气这件事应该没错。虽然只是推测,但我猜父亲可能是和我约好“生日那天一起吃晚饭”。因为小时候我对“不守信用”的行为极其反感,所以因此无法原谅父亲也就说得通了。
当然父亲对我低头道歉,还送给我一份礼物。
那是刚刚面世的Aporia创造的AI。那时Aporia还是初期版本,性能不如现在,但在当时是最前沿的技术。
“我是尽量模仿自己做的。”
父亲说道。
意思是说我没法回家,你就把这个当成是我。这种别扭的做法实在太像父亲,让我忍不住笑。他是真的觉得我手上有一份能和他做出相同回答的机器就能满意吧。
我不认同父亲的这种态度,但能用语音和人日常聊天的AI在当时是跨时代的产品。我对那个AI相当感兴趣,有段时间只要是在家,基本都在和他说话。
回想起来,现在哪怕是架空的人格也会被我当成有感情的人类来对待,这一观念或许就是源自父亲的那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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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挠脖子的样子很帅气呀。”
父亲曾对我这么说过。
当时的情景我记不清了,不过应该是傍晚时分,在离家不远的街道上。那时我大概十一、二岁,虽然还没上初中,但就快从小学毕业了。
我不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想法,不过可能很难为情吧。果然我多少有些抵触在别人面前挠自己的皮肤,而且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身上发痒很幼稚。
唯独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几年后,我上初中时也听那个AI说过同样的话。
“您挠脖子的样子很帅气呀。”
不知道是AI真的和父亲有同样的思维和感性,还是说他记得以前父亲说过的话。不管怎样,想到他和父亲是同样的口吻,我就忘不掉了。
模仿父亲创造的那个AI对我用敬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不会用父亲的态度对待我。可能是父亲偷懒没有连他的语气也设好,也可能如果父亲是“为开发者的女儿开发的AI”,就不会贸然和真正的父亲一样与我缩短距离。
有一次,我和他在玩很古典的棋类游戏。
本来,Aporia可以对所有游戏样样精通,但模仿父亲被创造的他绝不是每一步棋都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也就是和父亲一样,在将棋上勉强算个初学者。
因为同样在棋盘上成长,那个时候的我和他应该在将棋方面远胜过父亲。他总是比我强一些,但不用让子来对局还是基本上不相上下,是个相当优秀的对手。感觉他不是故意配合我的水平。父亲不会那么做,或者说,如果他下棋时哪一步放水,肯定会明确说出来。
“拼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挠挠脖子还是可以原谅的吧。”
我说道。
如果对方是父亲,我就不会说这种话,所以对我来说,他果然不是父亲吧。但要说“朋友”也不太对。虽然像家人一样亲密,但果然和真正的家人有些区别。
不管怎么说,我喜欢他。他愿意陪我聊个不停,偶尔父亲联系过来说“我什么什么时候回家”,我也会先和他说。
看着对面没有坐人的棋盘,我放下自己的歩。
【译注:步,步兵,将棋棋子的一种。】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步是我最喜欢的棋子。”
是吗?我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