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漫长、称心如意、无比幸福的梦,然后早晚会从梦里醒来,就这么简单。只会把人邀请到乐园的药。”
那的确是可怕的毒药,甚至可能将人类灭绝。
呵,月生吐出一口气,像是在笑。
“那种毒药,被命名为Aporia。”
Aporia。难以解决的命题。死胡同。
那只青蛙也说过这种话。
——在那时Aporia诞生,生命被投以疑问,于是活着本身成了假象。
所以运营者在寻找第零类的假象——生命的假象。
香屋想通了。就算不是全部,但至少是根本的部分。这个架见崎是为了什么而诞生,他基本理解了。
月生垂下视线,微微摇头。
“她说过她在等待我成为第零类假象的那一刻,那么我想满足她的愿望,就像我不抱怀疑,一心等待电车一样。”
香屋纯粹感到疑问,于是问道:
“活着的价值,你不知道吗?”
尽管运营者的措辞拐弯抹角,但总结起来就是这样吧。活着远远比死更美好,架见崎特地想证明的,就是如此单纯至极的事实。
“我没有那么强大,已经绝望了。我没法认为自己待在这里有什么价值。”
香屋皱起脸来。让月生烦恼不已的问题实在太蠢了。没能轻易想到本该很简单的反驳,香屋皱起脸来。
“你说的绝望是什么呢?”
他如此问道。月生什么也答不出来。
——但,我肯定是明白的。
明白月生口中的绝望。而香屋,把那称为希望。
他继续皱着脸,低头看着脚下脏兮兮的水泥地。
“我对架见崎讨厌得要死,但在这里遇到了唯一一件好事。”
“这样啊。”
“我见到了朋友。时隔两年。”
Toma。冬间美咲。
月生所说的绝望,简单来说就是她在这里吧。但,正因为如此,香屋在这个糟糕透顶的架见崎找到了希望。
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带着觉悟说:
“我见到了两年前死去的朋友。所以在架见崎还有希望。”
月生诧异地抬起头。香屋笑着岔开他不加掩饰的目光。
那个夏天,冬间美咲从香屋步面前消失了。
而且是用绝对无法挽回的方式。
冬间美咲与疾病战斗到最后,在医院的床上失去了生命。
*
两年前的八月,香屋步从冬间美咲的母亲打来的电话中得知她的死讯。
之后,他独自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公园。
那天很晴朗。天空实在蓝得耀眼,眼睛染上夏日鲜艳的光,渗出眼泪,漫漶了头上的积雨云。
没过多久,秋穗出现在公园。她说:
“你不去吗?”
香屋好像是反问了一句“去哪儿?”
他是真的不明白秋穗在问什么,脑子还在混乱。但回想起来,她问的事情很明显。
Toma带着先天性疾病。从小学起,就好几次说“要检查身体”和学校请假,小学四年级的冬天和六年级的夏天各经历了一次长期住院。
初二结束时,Toma的身体情况愈发恶化。她转到稍远一点的城市的大学附属医院,与疾病斗争了半年左右,最后在医院的床上失去了生命。
她母亲在打来的电话中告知,Toma的遗体回到了香屋他们的城镇,已经被带回自己家,今晚为她守夜。但香屋和秋穗还是初中生,希望他们趁天还亮时去看看她。
但,去了有什么意义。
冬间美咲已经死了。明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去望着不会开口也不会睁眼的她有什么用?香屋不想流泪,不想因悲伤之类的东西让内心的感情变得浑浊。他想要更纯粹地为她的死感到愤怒。
——你凭什么死啊。
凭什么。从道理上来讲,他的愤怒并不成立。
她当然也不想死,想继续活下去。香屋明白,本来愤怒之类的感情应该属于Toma。她对命运、对生命、对医疗技术的极限感到愤怒都是正当的。
尽管如此,在八月的那天,香屋对冬间美咲的心情仍然是极大的愤怒,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洪水般的愤怒。怒火在内心汹涌翻腾,将香屋步的一切都掠走吞没。愤怒遮住双眼,无论至今对她的感谢,对她太过短暂的人生的同情,还有友情与亲爱之情,全都看不到了。
尽管孩子气,尽管不讲道理。
——谁让你先死了。没看见我还在这儿吗。
香屋决定,要抱紧那份愤怒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