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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的鲜明景象浮现在眼前,一直没有消失。
仿佛是直接在大脑中刻入了这幅光景一般。
——短短几分钟的战斗里,有34个人死了。
这是香屋来到架见崎以来最大的伤亡。这34个人对香屋来说基本上是不认识的人。跟绵津见碰过面。除他以外,大多数连脸都不认得。不过,定义上姑且属于同伴。
从刚才开始,恶心感就闷在胸口挥之不去。
“不舒服吗?”
尤里这样说道。
这里是教会的一间房间,被秋穗作为个人房间使用。
房间里另外还有两个人。作为房间主人的秋穗,以及一名不认识的女性。那名女性应该就是Spooks吧。
秋穗和Spooks都一脸严肃,感觉像受到了什么伤害。还在交战中、而且刚死了好多人,这也是当然的吧。这其中,只有尤里显得异样。他的姿势和表情看起来完全跟平常一样。一脸从容,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也没有低头。
香屋皱着脸。
“都看到了34个人的尸体,怎么才能跟平常一样啊?”
尤里仅仅是用冷静的眼神看着香屋。
“难道你跟蛇对抗,还想着谁都不死吗?”
当然没这回事。
这种伤亡是意料之中的。避免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香屋早点说服西蒙,拿到战场的指挥权,然后指示他们赶快逃跑。没有别的办法。但这个计划不现实。
所以,有人会死是可以清楚想像到的。但是。
“但是,34个人——”
“34个人的性命,比一个人的性命更沉重吗?”
“当然。34倍的重量。”
一个人的生命比地球还要重。记得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蠢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场合下说出口的,但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地球的人口有80亿,那么地球至少比任何一个人的命重80亿倍。
尤里似乎满意了,点了点头。
“嗯。你是按数量计算生命的人。”
他已经是第二次这么说了。按数量计算生命。但。
“您不是这样吗?”
“和你稍微有点不一样吧。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生命也好、除此之外的一切也好,哪一样都没有价值这种东西,全都是平等的零。原本没有价值的东西,决定其价值的是各自的主观见解——感情啊,心啊,总之是被这么称呼的东西。”
香屋很明白尤里的意思。
但果然跟他合不来。重要的是感情和心定下了什么样的价值吧。
“对您来说,34条人命的价值,也仍然是零吗?”
“谁知道呢。不过,这不是重点。”
尤里轻松地微笑着。
“这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哦。为什么我能跟平常一样。原因就是你主观的价值观。如果我流下眼泪、害怕得发抖的话,我在你那里的价值会因此而提高吗?到了紧要关头,你会对跟我敌对感到犹豫、这份犹豫会成为一个小小的弱点吗?很难这么认为。所以,我现在没理由在你面前表现得情绪化。”
香屋现在也还是不理解尤里这个人。
他的内心的存在方式,即使在架见崎也是属于异常的。但究竟怎么个异常法,似乎能把握住又似乎把握不住。不仅仅是冷静,也不仅仅是冷酷。甚至感觉没有人味也不足以概括。
不过,他唯独有一件事错了。
“如果您为某个人死去而哭泣、难过的话,我对您的评价会改变的。”
这是肯定的。对尤里这一事物的看法会改变。
但他摇了摇头。
“内侧可能会改变。但结果还是一样吧。即使是现在这种状态,你也会对杀我感到犹豫。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最终还是会做出决断。而即使我流下眼泪,做出那个决断的时间也会完全一样吧。”
香屋无法回应。
感觉尤里说中了。感觉完全不对。之所以内心会产生两种相互矛盾的感觉,原因很明显,是因为香屋还不了解香屋自己。关于自己对生命这一事物究竟是如何定价的。
尤里少见地表现出了犹豫,视线从香屋身上偏开了。
“对你来说,34个人的命,比月生一个人的命更重吗?”
香屋咬紧了牙。
——这种事。
视角不同,答案也会随之不同。
从很多角度来说,月生的生命都是极其重要的。就架见崎今后的战况而言。就香屋个人的感情而言。但,给出不同答案的视角也不是只有一个。比起死很多人,只死一个人还算好的——这样的视角始终是存在着的。
香屋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回应尤里的话。
但对尤里来说,这可能只是在打发时间吧。他望向了房间门口。
“啊。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