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第三者介入的余地,这件事自己一开始就非常清楚。月生对此应该也足够清楚。
所以,白猫很吃惊。
因为,月生以似乎没有防备的动作,向前踏出了一步。
——是想不让我逃走吗?
白猫不再轻易假定月生。不要小看了他。既然他往前走了,就说明这其中存在着他的胜算。白猫看不到的胜算。
尽管因恐惧而起了鸡皮疙瘩,白猫仍然没有去想像月生的想法。她知道,对这个怪物不能下任何判断。经验什么的,虽说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廉价但,月生拥有着比白猫多得多的这样东西。在战场上,不要试图理解无法理解的事物。决不能自认为已经理解。必须在不理解月生意图的情况下超越他。
他击出一拳,动作幅度看起来有些大。白猫也做出同样的事情,但是动作迅速、短促。白猫的拳头掠过月生的拳头,他的小指碎了。而月生拳头的轨道也改变了,那拳头非常安静地从微微屈身的白猫的耳边擦过。而这时,白猫已经打出了第二发攻击,拳头深深砸进了月生的肚子。
——这伤害是否跟你预想的一样呢?
并不是想要答案。白猫心中仅仅是浮现出了这个疑问本身。
人体是物理现象,不会因为意志或者勇气就动起来——或者说,在白猫看来,意志和勇气也是物理现象的一部分。所以,存在着超越感情的决定性的一击。而下一瞬间——就这两人的战斗而言、相当长的一瞬里,月生将稍稍不能动。
离白猫的强化中断还剩4秒。
眼前的月生无防备地站在战场上。
******
月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没有胜算。选不了失败。已经确定仅仅几次呼吸之后,自己的身体就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白猫迅速而遥远,即使伸出手也无法够到。
视野已经失去了意义。头上被打了太多下,也不知道是眼睛失去了视力还是大脑出了问题。鼻子能闻到的只有血腥味。甚至连这味道都很微弱。皮肤什么感觉都没有,连这个身体是不是真的还在动都不知道。不过,指尖能感觉到仅仅一点点的寒冷。嘴巴里总觉得苦,而这苦味里面又隐约有股甜味。能联想到死亡的甜味。耳朵里面有声音在响。作为耳鸣来说是奇妙的声音。不是“咿嘤——”这样高亢均一的声音,而是“咚、咚、咚”地周期性重复,就像小动物的心跳声一样。
我的意识还在正常发挥作用吗。月生这样烦恼着。感觉像一直都在做梦一样。就像是自己创造出了一个脱离现实的世界一样。就像是主动沉浸在那个幻想中一样。这样的话,心灵也很可疑。这颗心已经没有跟架见崎连在一起了也说不定。自己只是像垂死之人梦想着神的微笑那样地、被不可能存在的光囚困住了心灵也说不定。
——没错。是光。
疲惫到了极点的月生,只看见了那束光。
映入了失明的眼睛的光。照射着没有感觉的皮肤的光。指尖比刚才感觉更冷了。月生向那光芒伸出手。只是想稍微暖和一点。
这个时候,月生所考虑的只有一件事。
不是战胜白猫的方法。不是继续战斗的方法。甚至也不是正当的死法。
那个胆小的会长说过。
——月生先生。活下去。
所以,月生仅仅考虑着活下去。
只对自己提出了一直活下去这一个要求。
交战开始后四分五十六秒。在经过了这不到五分钟的、仿佛是永远的时间后,月生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疑问。自己究竟是不是人,是不是生命。将这些自七月的架见崎结束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命题,全都忘在了脑后。
激烈的冲击贯穿了月生的身体。
不知道哪里被揍了。也可能打中月生的不是拳头,甚至不是白猫的身体。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跟他说刚才的是让身体到达极限而倒地的冲击,他也一样能接受。
不过,能够清楚知道的事情有三件。
——我仍然活着。
以及。
——这个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所以。
——致命的攻击,这一瞬间正在飞过来。
但,活下去吧。
即使这生存没有理由。即使这生命没有意义。
将对下一刻、还有再下一刻到来的盼望,一直持续下去。
没有意愿,没有计划,没有梦想,没有勇气,甚至连希望都没有。就算这样。
——用一无所有的我的一切,活下去吧。
月生用动不了的身体抬起头,用失明的眼睛看着白猫。耳朵里心跳声仍然持续响着。尽管这只是像幻听一样,尽管其他一切都是幻觉,月生还是清楚感知到了白猫的攻击。
开战后四分五十六秒。
白猫的手贯穿了月生的胸口。
那束白色的光并没有热量。
******
——杀掉了。
白猫这样确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