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是如此自然,令我不禁停下握着铅笔的手。
「奏子……同学?」
我试探性地低唤一声,然而她没有答腔。总觉得有股非常不祥的预感。
「奏子同学?」
我再度呼唤她的名字,走近床边。紧接着,奏子同学这才缓缓地双手拄着床铺,撑起身子。
我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药效也太短了吧……」
什么?
哪才奏子同学说了什么?
「药……?」
「现在、现在正是我的关键时刻呢……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身体……」
「怎么回事……」
我很想说些什么,但舌头却不灵光。我顿时口干舌燥,背脊冷汗直流。
「啊哈哈……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吗?只是更纱根本没把它听进去。」
——我呢,马上就要死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子啊。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才提起这件我早已一笑置之的往事,证明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呢?
好诈,你太诈了,从头到尾,我都被你的话耍得团团转——
「药、你说的药是……」
「症状……它可以强迫性地抑制我的症状。这种药,我一直都在用喔。每次和你见面之前,我都会先吃下去。啊哈哈,你根本没发现吧?」
「什——」
「虽然它给了我一丁点自由,不过……啊哈哈,搞什么,时间也太短了吧?」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对了,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现在就算去医院,大概也帮不了我了。」
「咦?」
「如果不在这儿完成,我们俩说不定就无法再见面了,对吧?」
啪沙—素描簿应声落下。眼看奏子同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也渗着汗水,表情相当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还问呢,你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
视野越来越扭曲,抽噎不止,脸上传来两道热流——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自己哭了。
「我……我明明是你的死党,结果却只能在一旁袖手旁观吗?」
「你这样说就错罗。正因为你是我的死党,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我才会希望你陪我到最后一刻,不是吗?好了,快画吧。」
嘿咻!奏子努力强颜欢笑。她坐在床上静止不动;直到方才那一刻,她都称得上是完美的模特儿,如今却——
奏子同学明明很痛苦,明明声音都哑了,却依旧渴求着我的画。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渴求的不是我的画,而是「作画时的我」。尽管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我终于确定了。她挤出全身的力量支撑着这副行将崩毁的躯体;奏子同学如此努力,我怎么好意思垂头丧气呢?
奏子同学的笑容。
奏子同学的眼眸。
奏子同学活着的这一刻—
我想将构成她这个人的所有要素,永远烙印在素描簿上。
「……我画好了。奏子同学,我画好了!」
我搁着铅笔,从椅子上起身。
「我看我看——呃!」
「奏子同学!」
奏子同学正想从床上起身,不料膝盖却忽然顿失力气。我赶忙奔上前去,抱住她纤弱的身体。
「啊哈哈,抱歉喔,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我笑着拚命忍住泪水,对她亮出素描簿。
「哇……这个美女是谁啊……」
「当然是你啊……」
她逗得我开心不已,忍不住噗哧一笑。
「嗯,真不愧是更纱。虽然违背了我的想像,却没有违背我的期待。」
「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你画得棒透了——」
语气虚弱、笑得开怀的她,令我感受到她最纯粹的美。此外,我也很高兴自己能以素描簿表现出她的魅力。
「真的,画得很好。答应我,珍藏它一辈子好吗?把它当成我,珍藏起来。」
「……!」
我不想听她说出这种话。不要亲口说出这种彷佛今生无缘再见的话好吗?然而尽管我心里如此想着,还是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差不多了、吧?我觉得、越来越、难受了。」
「奏子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