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躺起来绝不能说是舒服的床上坐起身后,练司环顾周围。床边摆着矿泉水,于是他没征求许可就喝了起来。
「作了讨厌的梦呢。」
他叹了口气,回想起刚才的梦。
那是第一次见到薄绿时的事情。
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杏的愚蠢吧,两人相遇的过程真是糟透了。不,毋宁说是多亏了杏把场面弄得一团糟,最终才得以缔结契约吧。
那时候他们彼此都很拼命。
练司为了让依粹歌死而复生,无论如何都想缔结契约。
这点薄绿也一样。
她也抱有苦衷,不管怎样都想跟谁订下契约。即便对象是像练司这种黄毛小子也可以。
可是——
「……嗨。」
抬头一看,薄绿正站在那里。
长得跟青梅竹马一模一样的薄绿。
她一直在这里照顾自己吗?还是发现自己醒了才走过来呢?
练司有很多话想说。
不过抢在他说出口之前——
他的脸颊就被狠狠搧了一个耳光。
「……呜!」
练司从床上摔了下去。脸撞到铺满绿色橡皮垫的地板,血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他站不起来。
薄绿的怒气就是这么深。
「为什么不挥剑?」
带有沉痛感的声音落了下来。
「只要汝挥下了剑,也就不会让二十五个人受伤了。」
「二十五个人……」
那是在维纳斯堡的人数。停电当时客人大多都逃走了,这些大概几乎都是进行引导的员工跟保全吧。
「现在还有人留在摩天轮上,他们全是那家伙的人质啊!」
「……这样啊。」
「都是汝的错!汝这个不成熟的家伙!」
薄绿伸手揪着练司的头发,将他举了起来。
洸惚的脑袋因剧痛而清醒过来。
「好痛……!」
「是谁说有必要就会杀人的?汝说要保护人们不被坏D武器所害,都是骗人的吗?」
「那是……」
「汝的话一点份量也没有!」
薄绿松开揪着练司头发的手。练司踉踉呛跄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薄绿愤怒地扭曲着美丽的脸蛋,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说:
「不杀死敌人是汝的原则吗?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吗?那是值得伤害二十五个人的东西吗?」
薄绿所说的话刺进了练司的胸口。
她说得没错。
任谁都不愿砍人。不想杀人是生活在文明国家的人理所当然的情感。
所以杀人犯才会被视为下流污秽的东西。
D武器的传承者是为了保护别人而不得不弄脏双手的工作。
练司应该早就明白这点了。
「这样子——汝真的能够实现愿望吗!?真的能够达成汝跟妾身的愿望吗!?」
「…………」
练司回答不出来。
他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并承认事实。
「……算了。」
薄绿大大地叹了口气。
「汝就在这儿睡觉吧。妾身对汝太失望了。」
留下交织着失望与悲伤的声音,薄绿走出了救护车。
她的身影消失后,练司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盯着自己的膝盖瞧。
台场的黑暗十分深沉。
坐拥维纳斯堡的调色板城全区处于停电状态,如今只能仰赖弁庆机关与自卫队准备的车辆及直升机的照明。
在昏暗的夜晚中,高达一百五十公尺的大摩天轮的轮廓被云衬托出来,犹如幽灵般阴森森地耸立着。
「结束了吗?薄绿。」
莱拉从调色板城的简图中抬起头来,迎接一脸不痛快却也做出了结的薄绿。
「啊啊,结束了。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揍人的声音跟练司摔倒的声音都传到这里啰。」
莱拉苦笑起来。她跟薄绿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时,就是一对赏心悦目的搭档。继承英国人血统的莱拉,以及容貌具有复古色彩的薄绿,两者各有不同情趣的美。
「哼。那种程度只不过是开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