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对话一结束,病房重新回归寂静。
在静到仿佛能听见嗡嗡耳鸣的无音环境中,夭—
「我怎么可能恨得了你呢……」
筱田夭一如在咳血似地挤出了微弱的声音。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
另一头没有人应话。
轻咳了几声后,夭阖上双眼,把脸埋进了棉被。
※
当景介离开医院,时间已逼近傍晚六点。
在这草木皆兵的状况,入夜后还一个人独自在外晃荡是危险的行为。而且这一带鲜少有人出没。于是景介加快脚步前往公车站。
但危机似乎总是专挑这种时机来访——景介开始为自己一个人前来这里还有选错回家时间感到后悔。
尽管这里是国道旁的道路,而且从医院到公车站不过短短的距离。
但诚如『偶然撞见』一词的形容,景介无意间碰上了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
「啊……」
「嗯?」
当景介认出对方身分时已来不及回避,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的气息。
要不是因为天色昏暗,可能远远地就认出来了。毕竟那个轮廓有强烈的个人特色。
「喂喂喂。」
巳代错愕地笑了出来。
「我说女婿老兄啊,你这么大摇大摆地散步也没太没警戒心了吧。」
「……呜!」
景介反射性地伸手拔出插在腰上的『贺美良之枝』。
景介已非吴下阿蒙,现在也习得了战斗能力。可是一旦碰上这种一对一的局面,难免还是会害怕。况且回归现实问题,纵使现在已有能力和铃鹿一族分庭抗礼,双方的格斗技术仍有天壤之别。有极大的可能还来不及反应就死于对方的手下。
面对摆出迎战架势的景介,巳代一瞬间释放出了杀气。
但她旋即解除警戒,耸耸肩膀。
「怎么,你想跟我斗吗?真想打的话我是可以奉陪。」
景介茫然了。他以为依巳代的个性,她八成会主动攻过来。
「……你如果无心开战,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
景介小心翼翼地斟酌用字,避免刺激到对方的神经。
「毕竟我还不想死。」
「哼,虽说那只是侥幸,打赢供子的人竟然说这么没志气的话啊。」
巳代有些空虚地笑了。
「放心吧,我也是会挑地点和对手的。」
景介赫然发现。
巳代不再为了强调自己的从容而使用装腔作势的口吻,而是恢复了原本——豪迈的男性用语。所以才会感觉不到明确的杀意。
或许她真的无意开杀。她不是那种会设计暗算的性格。
景介不忘继续提防着她,一边缓缓垂下『贺美良之枝』。
「不好意思,可以容许我把武器拿在手上吗?我这个人生性胆小。」
「哼。」
巳代只是闷哼一声,不表示意见。手持『贺美良之枝』的景介,四肢僵硬地伫立在原地。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景介畏畏缩缩地探口风。
「啥?我有告诉你的义务吗?我跟你又不是有什么交情。倒是我才想问问你呢。你在这里干嘛?有认识的人住院吗?」
巳代仰望景介身后那座染逼了暮色的医院。
「我是来探望夭姊的。」
景介答道。
原来如此啊,巳代嘟囔。
「枯叶呢?」
就像突然想起这号人物般,她的脸上浮现了好战的笑容。
尽管景介很想以眼还眼地回答「我没义务告诉你」,但——
「她没来,只有我一个。」
「是吗,可惜了。她在的话那就好了,难得有机会可以做个了断。」
巳代嘴角上扬,语带揶揄地说道。
见景介单枪匹马,她似乎放松了戒心的样子。景介也不是没动过干脆趁其不备偷袭的念头,但故意自找麻烦并没有意义。
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对方无意挑起纷争……
「喂,我问你……为什么你会讨厌枯叶?」
……那不就表示多少有机会能套出一些情报来了吗?
「啊?」
巳代一脸错愕。但旋即露出嘲笑说:
「那还用问,当然是因为看她不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