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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介头也不回,一鼓作气冲到了终点。
打开目的地的房门,把槛江推了进去之后,手伸到背后将门关紧。
大概是有隔音设计,门一带上便完全听不见外头的喧闹声。枯叶的电锯引擎声还有夭的气息在房内都感受不到。这让景介有一股非常沉重的罪恶感。
担心自己是否已经被血沙和血香发现的不安,以及撇下夭独自逃走的无比懊悔混杂在一起,使得景介胸口隐隐作痛。再加上喘息的影响,呼吸变得又短又急促。
无意间握紧拳头的景介本想搥墙出气,但途中打消了念头。
「……王……八蛋……!」
从喉咙奋力挤出的声音好似在咳血般。
姊姊消失不见时的失落感。
自己没能来得及赶上导致灰原死亡的懊悔。
景介一直不愿再重蹈覆辙。
我不要。我承受不了。我再也没办法忍受熟识的人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希望自己可以救她。我不想见死不救。
我只求能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尽一分心力。
偏偏我连这点程度的事也做不到。事与愿违。
通夜子说过,不要错估自己掌心的大小。如果你不自量力地连超出你掌握范围内的人都想拯救的话,结局只有悲剧一场。
这我懂。现在我就有很深刻的领会。
可是——可是。
就算认清了自己有几两重,那么自己掌心外的人事物又该如何是好?
见死不救吗?放弃吗?
或者效法通夜子,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将其搁置在外,说服自己眼不见为净就可以了吗?
那样是不对的。绝对是不对的。
「我在干什么啊……」
景介自嘲后,扬起脸来。转头扫视房间内部。这才终于看清楚了。
入口房门的正前方有一条短廊。若是沿着短廊前进,就能在尽头处的左手边,看到前方另有一间房间。
景介拉着槛江的手走进那个房间。里头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宽广,令景介吓了一跳。
感觉至少有十坪以上。
在右手边的百叶窗旁,摆放有几盆与景介差不多齐高的观叶植物,长满了翠绿的枝叶。左手边的墙壁则是一整片的书架和药柜。房间的主人或许有留在这里过夜的习惯,房间内部可见貌似床和简易衣柜的家具。前方另有一张看似诊疗用的病床。在摆设于左边角落的书桌前,则有一名男性坐在那儿。
注意到有不请自来的客人,男子转头面向景介。
「你是谁?」
景介低头打了个招呼,朝男子接近。
「请问您是筱田医生……夭姊的先生吗?」
「没错。知道这件事情的你又是哪位?」
若单看衣着,男子身穿白袍系了条领带。是一名典型医生打扮的青年。
只是——外表所显露的气质与其说是医生,用研究者来形容更显恰当。
头发姑且有修剪得短短的。不过叼着香烟的嘴边却长了一圈邋遢的胡须。衬衫上头爬满了皱褶。领带也只是草率系上,说不定高中生的景介看起来还比较人模人样。白袍也满是污渍。
年龄约在三十前后。眼神看似神经质,若硬要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套在他身上,人概就是『难以亲近』或『行迹可疑』吧。
景介一望得出神,青年——筱田玲二郎又重复问了一声。
「你到底是谁?」
「啊,呃,那个……」
一时之间景介也不晓得该怎么说明才妥当。
「槛江,怎么了?诊疗不是结束了吗?」
「我没有要干嘛。」
槛江面对筱田医生同样没有一丝戚情,她的声音令景介感到悲痛。
总之,景介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我是雾泽景介。」
「啊啊,你就是雾泽景介吗?」
看来这名男子也有听过自己的名字。
「那么,雾泽,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一知道名字马上就指名道姓地称呼的态度虽然教景介不以为然,但随即念头一转,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计较那种事情的时候。毕竟事态急迫,分秒必争。
「大事不妙了……繁荣派的人攻进了医院。」
「啊啊,先前的停电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现在运作的好像是紧急电源的样子。」
男子那分不清是冷静抑或漠不关心的语气令景介焦虑万分,但仍沉住气继续说明。
「然后,夭姊她在外面……」
夭的名字一说出口,景介心中的焦躁感就变得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