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低着头,并且无力地垂下握住铁扇的手的日崎以略带悲壮的声音回答。
“我被那个人类拒绝了耶?”
她抿紧嘴唇说。
“亏我一直都当她是朋友,满心期待她可以理解我的心情,结果得到的却是背叛。一如过去一族的始祖铃鹿当初所遭到的对待……被人家形容成怪物耶?”
“所以你杀了尾上梨梨子吗……?”
“因为……这么一来!”
大概是百感交集吧,只见日崎扯开嗓门大嚷。
“这么一来,我就能永远跟梨梨在一起了!不对……为了让我和梨梨在一起,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方法了!为了让我这个怪物不再被惧怕,为了不被梨梨拒绝……我只能这么做!”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欺负灰原啊?”
景介忍不住从旁打岔。
那天放学后被灰原叫住的事在景介的脑海中浮现。
她迷惘地询问自己受邀的理由。大概是因为出去玩的成员里面有欺负她的日崎在吧,所以才会不安。不对——说不定她担心的是景介明知自己被日崎欺负还刻意约她去玩当作开玩笑。
对无恶意向灰原提出了残酷邀请的自己,景介感到罪恶感。
更残酷的是。
尾上是灰原的亲友。对她来说尾上是一个宝贵到即使消失了好几年,依然舍不得从手机删除资料的人物。这样的她为什么——必须接受过去亲友的身体残忍的对待?
太没有天理可言了。这种事应该是不容许发生的。
“一族的人不是会继承原先身体的记忆和感情吗?照理说,你也应该可以和灰原当好朋友……才对啊。”
“……过。”
日崎的回答音量很微弱,有如在喃喃细语般。
“以前曾经把她的课本丢到厕所过,还有便当。也扁过她的肚子,用水管浇她一身水。我也知道她喜欢阿景的事。因为知道她喜欢阿景,所以阿景跟她说话的日子,就会污辱她‘不要想色诱男人’并且揍她。我……总是闷不吭声地看排球社的人这样对她。我以为这么一来我就可以一吐心中的怨气了。只要让梨梨瞧瞧她无助难堪的模样,梨梨一定会大失所望。这样的话……梨梨就会庆幸选择的是我,还好有成为我的身体才对……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不久她的声音因哽咽而开始抽搐。
“看着看着我也只有觉得痛苦而已啊?只有……痛苦。”
最后——模糊得不成话语。
而她的哽咽——
“唉,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类做得出那么过分的事?为什么对同是人类的对象做得出那种我这个旁观者看了也会心痛的事呢?那种行为我恨之入骨!至少我没办法像那些人一样看了那种画面还笑得出来!可是却偏偏……!可是却偏偏!”
逐渐转变成了尖叫。
“如果那些人也配称作人类的话,那被这种人类认定是怪物的我又算什么!如果说那种行为对人类来说习以为常,那么我才不屑人类!即便是我们一族,一定也会被人类当作怪物,然后一边像那样被耻笑一边被杀死的!”
“……所以你背叛了奴家吗?”
“没错!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没办法跟人类和平相处下去!但是……我也讨厌一族!砍头也不会死的怪物根本不该存在!包括枯叶、小枣、型羽!还有通夜子她们繁荣派都是!”
日崎上气不接下气的恸哭模样令景介哑口无言。
——我跟她口中的那些人一样。
我说过日崎是怪物。
我也怀疑过木阴野和枯叶,就因为她们本质上跟自己不一样所以心怀恐惧。
就连尾上——那个个性随和待人亲切的尾上也曾拒绝过日崎。
“日崎……”
景介情不自禁想向日崎靠近,突然一只和服的袖子挡住他的去路。
那个人正是枯叶。
“你错了,步摘。”
枯叶静静地吐出话语来。
“不要自欺欺人了,愚蠢的家伙。你应该是喜欢人类,也喜欢一族的才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说话的对象。
“你厌恶的……是背叛了她们的自己吧?”
那模样愈是表现得冰冷,态度就愈是严厉。
同时也因为内心愈是温柔,外表愈是看似痛苦。
“别再憎恶自己了,也停止憎恶旁人吧。不论是你、奴家还是人类……大家全都是这样诞生的、半斤八两的生物。确实,咱们的身体有卑劣丑陋之处。人心也是一样,拥有以咱们的角度看来感觉卑劣丑陋的地方。但你过去为什么会为人类着迷呢?尽管为人类着迷,然而却无法像枣一样离开村子又是为什么呢?”
枯叶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语带自嘲地说。
“一族与人类并无二异。两者同样的污秽,同样都病了;但也同样的动人,同样的美好。因此根本无须过度地去追求完美,也无须过度地去揭露疮疤。”
这些话是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