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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曾有一个交情算不上亲密的同学。
然而很凑巧地,她也有一段跟我相似的惨痛经历。所以我一直觉得,如果往后我们交情变得更熟了,那么我们可以就彼此相似的境遇分享心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景介而言,对她的感觉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她在景介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不曾当作异性来意识,顶多只是觉得脸上尽量多一点笑容会更好的一般同学而已。
可是有天她毫无预警地死了。
光是这样就已经让景介茫然不知所措了——偏偏在那之后,还从他人口中得知“其实她喜欢你”这件事。
没有比这更糟糕差劲的了。
整个礼拜六,景介满脑子杂念。
想起每次去跟她借笔记本,她都惭愧地表示自己字很丑的模样。
她的字一点也不难看。虽然也不是会让人看得赞叹连连的一手好字,至少工整清爽,看起来舒服。可是她每次都会这么说,想必一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吧?景介的无心之托,对她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平时上课的时候,她一定也是一边心想景介有可能会来借笔记、一边努力抄写重点的。要不是发生这种事,这样的想法还可以用“自恋过度”来一笑置之。可是那个对象如今已不在人世。害怕对方是不是真的为了自己这么努力付出的内疚反而盖过了景介原本的心情。
想到礼拜五约她出去玩的事。
景介单纯只是鸡婆。不过,那个邀约对她造成的震撼,大概是天翻地覆的等级吧。以她内向又怕生的个性,照理说应该早就一口回绝邀约了。可是灰原却说“请让我考虑到礼拜一”,因为她在犹豫要不要去。
原因就只有一个,因为这是心上人所提出的邀约。
交换电话号码的时候,她笑得有些腼腆尴尬。
为什么当时会没有发现呢?她会那么高兴地表示景介是“除了家人以外,继尾上梨梨子之后第二个加入的人”,并不是因为她在感叹自己都没有朋友,而是以灰原心目中的地位来说,雾泽景介是一个重要性和尾上梨梨子——一个自从失踪以来,便令她意志消沉到无法再主动去结交其他友人的宝贵亲友——一个不分轩轾的存在。
可是她应该也没料到自己随后会打电话跟那个人求救吧。
说不定她在打电话时也曾陷入了犹豫。虽然不晓得灰原是自何时开始被欺负、一直以来又是怎么被欺负的。不过,那一天她可能是碰到了没办法闷不吭声地咬牙撑过的凌虐,所以她才会在口袋里面用手机拨号。拨给那个数分钟前才刚登录好的贵重号码。
更令景介痛苦的是……
一想像假如灰原还活着,然后有天因为某个机缘来向自己告白的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未来,景介就有种万般无奈的心情。
恐怕自己虽然会觉得很高兴,但还是会拒绝她吧。
景介虽不讨厌她,可是对她也不抱有恋爱的感情,有的只是同病相怜所产生的共同感和亲近感。他也没办法换个角度教自己想说“反正人家都跟自己告白了,不如先试着交往看看吧”那种轻率的决定,那只有来者不拒的家伙或更善于恋爱的大人才做得来。
礼拜六日两天,景介想的不外乎都是这些事情。
泪水倒是一滴也没流。
然而查看木阴野所托管的灰原手机的勇气,也没有代替泪水冒出来。
想必语音留言信箱里一定保存了好几通父母的留言吧,就跟景介的姊姊失踪时一样。她的父母现在一定很挂念迟迟没有回家的女儿,电话一通又一通地拨打。
自从灰原从世上消失以后,她的存在感在景介的心中便益发膨胀。
——每次都是这样。
姊姊失踪时也好,尾上失踪时也罢。当她们还在的时候完全不会察觉到的事,全都因为她们的消失而显露了出来。过去自己对她们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她们对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全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忍不住就是会去想“那个是不是那样、是不是这样、早知道那样做就好、这样做就好”这种滑稽可笑、早已无法亡羊补牢的事——但也正因为事到如今无法挽回,才会一直去想。
但无论景介再怎么懊恼,时间依旧是不等人的。
周末一眨眼间便过去,礼拜一毫不留情地到来了。
景介完全没有去上学的心情。
虽然理由诸多繁杂,重点是他没办法瞧灰原的位置上空无一人还能保持平常心。
校方有可能早已经接到灰原失踪的消息。若是这样的话,班导应该会在早上的班会将这件事公告出来吧?到时班上铁定会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之前好端端的时候明明没人搭理,一旦人消失了、死掉了以后,却马上成了众人话题的中心,这实在讽刺得教人反胃想吐。他根本不想待在教室里。
尽管如此,景介还是决定要去上学。
理由很肤浅,就是为了明哲保身。警方迟早都会循线查到灰原在失去下落前最后联络的对象是自己。不难想像光凭这个事实,自己就会被抓去查遍祖宗八代。为了那个时候着想,不要让人抓到同一时期请假没来上课的内疚心理当把柄比较保险。
礼拜一终究来临了。景介照常起床、照常换穿上制服、照常披上外套,唯有心情是异于平常的情况下,离开了家门。
同时,心里对藏放在房间书桌抽屉里的灰原的手机,怀着一股莫名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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