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中的学生们静如修行僧。
我环视着这幅风景,再一次感到有点惊讶。
并不是因为统统打瞌睡而安静。换作之前的我一定无法相信:大家是因为以教人毛骨悚然的态度专心上课而安静的。仿佛学生一个个都中了菅原道真的怨念一样。
他们已经知道最下层的人类会遭遇人间地狱。‘这样下去不妙’的危机感,与‘自己之前都在干什么’的自责念头,产生了这般连准考生都会光着脚丫逃走的紧张感。
教师一边惧怕这些学生的诡异气氛,一边照学园独自的课程表授课。这也是定期集会决定的事。相对于学生的干劲,授课内容却是国中一年级的初级课程,是有点超现实……不过一想到前阵子还在教鹤龟算(鸡兔同笼),这已算是值得称赞的进步了。
那么,只要认真上课顺便复习的话,这对我来说也是能够重新确认基础的有意义时间……不过,有件事我实在很在意,意识因此不小心飞到课业外了。
贝丝知道权田原组的存在了。
既然贝丝知道了,就表示这件事会立刻传进父亲耳里。
事出突然,我完全无法辩解或解释,但是对于我和流氓来往的事实,他们究竟做何感想呢?
……想也知道不会是好印象。
一个不好他们或许会动手毁掉权田原组。父亲是在这种乡下地方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大企业老板,这种连地方公共团体都弃之不管的小小公立高中跟“x有个屁用”没两样。(译注:金肉人的台词。)
我冷汗直冒。事态说不定变得有些棘手,与其说今晚就得找藉口搪塞父亲,不如说我必须向他解释清楚这所学校的流氓不是坏蛋才行。
但是,该怎么解释才好……这所学园的原理原则——即〈仁义〉,我一点也不觉得能够用言语说明。
我烦恼地思考这些事,上课时间就这么流逝……
……下课的同时,教室的门猛然被打开了。
是阿菊,这倒是老样子。
她一发现我,立刻弹开直线上所有障碍物,“隆隆隆隆!”冲了过来。
然后抓住我的肩膀,近乎大叫地说:
“真太郎,听我说,给我听好!”
她在我耳边嚷嚷,要我不听都难。
“小弟昨天也去参加试镜了!”
“哦,结果呢?”
“我展现特技表演了溜溜球,结果评审全部起立拍手喝采!不过,最后落选了!”
我想也是。
她抓着我的肩膀,就这么像只无尾熊一样爬到我身上。她的字典里面没有矜持这个词。
她就这么像只无尾熊一样,用双手双脚抱住我的脸,雪白的腿缠住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一股甚至闻得到味道的※Nukumolity(温暖)。(译注:源自2ch的造语。)
就我来说这已经超越黏人的次元,到了“这是干嘛?”的境地。
得到〈偶像候补生〉头衔的她顺利化解了心结,进化成开朗、有朝气、充满行动力的女孩子,管都管不了。
该怎么说呢,就算现在这一瞬间世界陷入核子火海,四周化为焦土,她仿佛都能无视一切,毫发无伤地到处跑。
“不过,总有一天,小弟会成为广跨世界的超级偶像的!”
她在横跨世界之前,就先跨着我这么说了。看得见内裤,那是近得私处都快若隐若现的大特写。
“总有一天,小弟会遇到愿意理解溜溜球魅力的评审的!”
“……会有人理解吗?我觉得那个概念太搞怪了。”
我理解到内裤果然还是白色的好。
“才没那回事!溜溜球是普遍的艺术,所以没问题的!小弟是偶像,更是艺术家!”
她夹着我的脸晃来晃去。
……我的脖子好像随时会骨折。
“普遍吗……感觉好尼采……”
“是ubiquitous!”
〈Ubiquitous=无所不在〉 (拉丁语)
最好是溜溜球终于到达了这世界神的次元,
倒是她居然知道这么艰深的词汇。是从哪儿学到的?
“阿菊。”——忽然有人出声了。
虽然我的视野完全被阿菊的水手服挡住,不过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是谁。
他是一朗·桑田·古力克森。
下一瞬间,阿菊就像撕胶带一样跟我的脸分开了,只见一朗健壮的运动员手臂抓住阿菊的领子将她拎了起来。
“啊——呜——”阿菊摆动手脚挣扎,看起来好像黄金鼠或那类的小动物。
“巡逻不可以偷懒。走了!”
意外的是,最积极认真协助权田原组的四天王,就是曾是番长副手的他。
“那、那么我们告辞了,老师。”
一朗不知为何以畏惧的口气向我告辞……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