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文艺社社办静悄悄的。
那天是自习时间。权田原凛子一边看书一边监督着。但其实用不着监督,那些流氓全都认真用功地写着练习题。
就算是在普通学校,应该也鲜少看得到这么认真的自习时间。一想到这点,凛子就充满自豪。他们的确是笨蛋,但他们有所自觉,抱持着懊恼与上进心,具备了人性。他们笨归笨,却是人类。自己能够相信这点,和他们一起面对问题、督促他们前进,这点值得自豪。
看到这幅光景,就能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
流氓大半都是受到太保暴力欺压、无法在教室容身的人。本来应该会直接从毒蝮学园退学才对,但他们现在的学力反而比接受正规课程的太保还高。今后他们应该能够互相保护,取回自己的容身之处,甚至通过考试门槛,符合毕业的条件。
她相信——就算一度落魄,也绝对没有“无法翻身”这回事。
就算是变成植物人的哥哥——清醒以后,也一定还能重新开始人生……
这世界需要有人全面接纳那些落魄的人,自己想成为那样的存在。一旦确信自己能够成为那样的存在,就能够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对流氓老大这个身分感到自豪。
……不安的是太保的动向。目前虽然不动声色,但就算阿菊个人的问题圆满解决了,番长集团也不可能一直放着我们这群人不管……
“你怎么又看那本书啊?怎么都看不腻啊——”
手虽然不停地翻页,却始终读不进去,耽溺于思考的凛子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
原来是铃音。不是手下的她,对凛子来说是最能自在交谈的友人。
她虽然不怎么笨,却一直认定自己是笨蛋,积极参加凛子开的课。部分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于是凛子拜托铃音当五十岚真太郎的责任编辑。
这意味着要铃音负责跟真太郎说明凛子扮演的流氓是什么样的存在。因为凛子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开口替自己的行为辩解。变成流氓的自己,毋庸置疑背叛了真太郎。
但是就算这样,凛子还是希望真太郎能够理解自己,于是就把辩解的工作塞给了其他人。凛子厌恶这样卑鄙的自己。
体贴的友人尽管被迫接下这种麻烦事,也不嫌烦。
“练习题写完了……那是克劳塞维兹的《战争论》嘛。我看你总是读这本,你要看几次才满意?”
“虽然我连内容都背起来了……总之这就像是护身符一样。”
脑海浮现了关于这本书的回忆。因为对好友感到无话不可谈,于是往事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这是以前一个爱看书的朋友推荐给我的。因为我以前也一心崇拜正义英雄,于是那个朋友就说,既然想跟恶战斗的话,这本书最有名……”
说到这里,凛子才惊觉不对——直觉敏锐的铃音早就意会过来,看向正在社办角落写稿的五十岚真太郎。不小心说溜嘴的凛子不觉羞赧起来。
从前有个朋友爱看书、满口理论、小小年纪却空谈道理,那个人跟同年龄的男生处不来,
于是自己看不过去,就跑去跟那个人做朋友。
一聊之下,发现两人不可思议地投缘。他喜欢看超龄的书,自己却看适合自己这个年纪的‘活宝三人组’,尽管兴趣不合,但是两人透过互相交换书本,拓展了两人的世界观。这就是她与儿时玩伴的初遇。
当内心快要被巨大的不安掩没时,她就会翻开这本书——为了相信过去的羁绊至今仍存留着。
“那家伙说他要写任侠小说。”
铃音看着他这么说着,脸上浮现了温和的笑意。不管何时看到,铃音的笑容总是那么恐怖。但是,凛子感受得到铃音想要让自己放心的好意。
凛子看向社办的角落。在那里的是从前的儿时玩伴在阿菊纠缠下依然努力写作的身影。
凛子惊讶于他居然能够笼络阿菊,据说他也曾经临机应变摆脱了跟阿菊同为四天王的红豆面包。
……他对这所学园而言,或许拥有特别的力量——某种太保无法拥有的力量。会不会是自己太看得起儿时玩伴了?
“……喂,真太郎,小弟腻了!”
阿菊像个孩子一样,拉着他衣服的背。
“你就忍耐一下啦,你不是说你中意我写小说的骨气吗?”
“可是一直在背后看,很无聊嘛。”
“那你不要缠着我不就好了?”
“才不要。欸,你总可以陪小弟说说话吧?”
“那么,阿菊,假如要看小说的话,你想看怎样的故事?”
“HYPERYO-YO的故事!”
“……抱歉,那是强人所难。”
单方面纠缠的结果,他跟阿菊似乎变得相当要好。即便是像女孩子一样柔弱的他,跟娇小的阿菊站在一起,就显得英俊挺拔起来。
在外人看来,那是男女的模样。阿菊明明是四天王之一,在他身旁却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从前自己和他的关系,也是那样两小无猜。
——在阿菊的积极接近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或许会变成零。
这个想像令凛子的心隐隐作痛。她必须拼命靠理性压抑那个近乎愤怒的激烈情感。
自己从真太郎身上得到勇气。但是就算他已经选择待在自己身旁,也不代表自己的背叛行为已然消失。“过去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