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泥般浑浊的天空笼罩着东京。
二十万人在阴郁灰暗的圣堂内叹息,叹息声逐渐附着在墙壁和通道上。叹息一经碰触,便化为水滴落下,释出强烈的气味。就算亮起灯火,街道也因缺少一盏明灯而显得昏暗。圣堂居民直到如今才发觉,过去桃子带来的热闹开朗氛围,就是圣堂内的水晶灯。她说不完的话语,是照亮夜晚的希望。
失去桃子的第三天,满身是伤归来的国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国子觉得,为了保护石墨和其他同伴,这次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国子不停在床铺上找寻桃子的气味。国子把桃子那温柔双膝留下的香气聚集在掌心,深深地吸入胸腔。此时桃子仿佛充满了国子整个肺,成为记忆中的气味,随即又化为国子苦闷的叹息。曾经在这房里待过的桃子,可能很快就会从世上消失了。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哭到眼泪干涸为止。
「桃子阿姨……桃子阿姨……」
眼皮已哭得干巴巴的国子,依然不停哭泣。她没想到自己的泪腺竟然那么没用。国子心想,明明身体有百分之七十是水分构成,为什么能化作泪水的只有其中一部分呢?如果有一半血液能化成泪水,就能够把房间染红了。如果眼睛有嘴巴那么大的话,她也就能不顾一切的大叫了,就算把一辈子分量的泪水都预支完,还是很想哭。如果这样还觉得不够的话,就预支下辈子的泪水吧。
「神啊求求你……求求你……请赐给我更多泪水,直到我的灵魂都哭干吧……如果我的愿望得以实现,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哭泣了。要我下辈子当毛毛虫也好,一脚就把我踩烂也没关系,所以现在请让我流泪吧……呜哇啊啊啊啊啊……」
国子眼前仿佛一直浮现桃子微笑的表情,记忆中,耳边充满的也总是桃子的笑声。国子甚至连手臂也还没忘记抱住桃子傲人身材时的触感。国子虽然害怕会不知不觉间就把怀中的枕头弄坏,却仍然痛苦地紧紧抱着,仿佛要将它扯成两半似的。
「为什么我没去救她?」
自己的理性马上就以「没办法」反驳,当时那种状况没办法追下去。假使再次回到那个瞬间,自己应该还是会做同样的判断。尽管如此,国子却还是怨恨自己听从理性的抉择。她敲打桌上的钢盔,大喊:「把桃子阿姨还给我!」当时国子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追桃子,那么圣堂大概就会毁在她手上,做出撤退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过她却背叛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国子心想,面对分裂成两半、激烈冲突的自我,该如何是好呢?流遍她全身的血液正在诅咒自己,一股毒液渗透到每个细胞的角落,仿佛在叫她顺从自己的欲望。然而,她自己却仿佛有十万根头发被牢牢绑在圣堂。国子真心渴望直接拉断头发、扯掉头皮,让那股毒液支配自己。不过,就在即将发狂的临界点,一股理性的电流贯穿她全身。
「我打算舍弃圣堂吗?」
没了首脑的圣堂,立刻就会崩坏瓦解。在还没来得及进行反政府活动之前,就会大开城门向政府军队投降。如此一来,难民将会被迫涌入森林。森林可是一点都不仁慈,很可能就会要了二十万居民的命啊。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当时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我不想这样子啦。脑袋都变得怪怪了。神啊,我不需要眼泪了。不如把我的脊髓烧掉,把我烧得全身焦黑吧。」
国子紧握着桃子残留在房中的气息。明明渴望桃子在这里再次现身,但不论再怎么努力找寻,也找不到一根她美丽的发丝。国子因为懊悔,再次颤声哭泣。
国子这副模样,武彦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跑去敲了敲门,说道:「你一沮丧,圣堂也跟着死气沉沉了。桃子的事很让人遗憾,大家都很难过。」
国子把衣架丢了出去。
「吵死了。你明明就一直把桃子阿姨当傻瓜看,不要突然装什么好人!桃子阿姨是我一个人的!」
「你可是首领啊,不要因为失去一个臣子就慌得失去理智。今天之前也有别人死掉,这又没什么特别的。」
「桃子阿姨是特别的,她一直都待在我身边陪着我啊!」
国子拿出藏在床下用来防身的拐子攻击武彦。武彦并没有闪躲,他决定就这样让国子打到气消为止。
「在整个圣堂里,只有你一个人是特别的。桃子不过就是一个保镖,她也只是选择挺身保护你而已。」
「她才不只是贴身保镖而已,她可是养育我的妈妈啊!」
国子用拐子使出上钩拳,击中武彦的下颚,武彦在不支落地之前,又连吃了好几记回旋踢。很多人就是小看了伤心女孩的歇斯底里才会受伤,所以没人敢去安慰国子。于是,就由最强悍的武彦,肩负起安慰国子的重责大任,这个任务就像在受伤的老虎身上系铃铛一样危险。在凪子对武彦下达了「去受死吧」的命令之后,接着他就去敲了国子的房门。
「桃子很幸福,因为她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去了亚特拉斯。呜哇,国子!好了,别踢了!」
国子拿出回旋镖摆好架势。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投掷,回旋镖势必会穿破门和墙壁,贯穿整个圣堂吧。
「欸,你换拿那条鞭子吧?那个安全多了。」
为什么少女的房间到处都是武器,实在不可思议。在圣堂里面明明就不可能被暴徒袭击,国子实在是防卫过当。
「真是的,只不过是个人妖挂了,就哭成这副德性。」
「有机可趁!」
在武彦闪神那一瞬间,国子身子轻巧地跳向半空,准备使出她拿手的飞跃膝击。她的膝盖犹如刀剑般锐利,在瞄准武彦后,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直线。国子张开双手摆好姿势,抓准了时机攻击。只见上半身穿着护具的武彦整个人飞了出去,膝盖发出响亮的声响,就像打保龄球全倒一样,十分悦耳。
武彦就算身上穿了护具,果然还是吃不消。武彦心想,把国子锻链到这种地步,真的有意义吗?桃子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既然同样都需要训练,武彦还真希望她去帮忙培训游击队。
武彦把凹陷的护具抛到一边。他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