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红叶

  狂风隔天,眺望渠道时,竟看见许多香鱼群游在水面上。与其说它们是游往某一个方向,应该说是彼此摇晃着身体顺流而下、高兴地嬉戏吧。水量的确增加了,或许是设在湖中的闸门有所毁损吧?

  因为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不禁想大声通知旁人前来观看。平常总是能看到这附近有人垂钓的光景,虽然鱼获成绩不怎么样;偏偏今天就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香鱼在远方的水面上此一群彼一群地浮现。

  百思不解地侧头思索回到家,在门前遇到了五郎。它很高兴地摇着尾巴,狼狈的样子就像野狗,看来昨夜的风雨让它吃足了苦头。

  ——看来你没忘记这里,还知道回家嘛!

  其实我差点脱口而出的是「看来你没丢下我嘛」,赶紧改口后摸摸五郎的头。然后从厨房拿来一颗鸡蛋,打在盘子里给它吃,作为回家的贺礼。五郎几乎是一口气马上吞下那颗鸡蛋,接着像是检查外出期间家中有无变化似地到处闻闻嗅嗅。本以为它要绕往水池,却看见它突然回过头对着我大叫一声,好像在说:快过来这里看呀!它一叫我便立刻赶过去,一见后大吃一惊。一只香鱼伸出手抱住突出水面的石头,而且上半身是女人。我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大概受到惊吓,只见对方有如从下半身鱼体滑落一般倏地窜进水中。我冲上前去跪在池边窥探。

  看见她在水里游。

  随波逐流的长发披散在后覆盖上半身,因此只要双手贴在体侧,倒也不很显眼。她轻轻摆动身体,灵活游水的样子就跟香鱼没有两样。

  这水池里的水是从渠道经由取水口引进,再经由下游的出水口,夏天流进灌溉渠道,秋冬则流向当地河川。为了不让流进水池里的东西流走,出水口设有铁网,因此不必担心香鱼会外流。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留下神情紧张的五郎继续看守,走进屋里。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对了!必须留意别让鹭鸶出去捕鱼,应该学养鱼场在水池上方张网保护。对!我应该那么做。

  事不宜迟,我得立刻去张罗网子。于是起身准备走出玄关,但内心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这时山内学弟来了。对了!他是来拿散文稿的,要刊登在西阵织品业界分送给客户的月刊上。多亏他居中帮忙介绍了这个工作,啊,但是文章我还没打上结尾。趁他还没开口,我先发制人说:

  ——哎呀,原来是山内,你来得正好,手上有没有网子呢?

  ——学长好像很忙的样子?要网子,是要烤鱼吗?

  我一听,胸口感觉很不舒服。

  ——我才不是要烤鱼。

  ——烤年糕的话,季节还太早吧。

  ——我不是要烤鱼也不是要烤年糕。我是怕鹭鸶捕捉池里的鱼,打算张网保护。

  ——啊!是那种网子呀。

  山内是个好人,忘了所为何来(至少看起来是),认真地帮我想对策。

  ——对了,去拜托网球社,跟他们商借旧球网如何?

  ——球网吗,不会太窄吗?

  ——可以错开来重叠几层,把交叠处绑起来,总可以覆盖整个水池吧?

  ——可是就算用旧球网,那种穷学生读的学校肯借给我吗?

  ——听说最近子爵家的少爷就读该校,景气大不相同了。

  ——为什么子爵家的少爷会读那儿?

  ——这我就不知道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绝非笨蛋。

  ——唔。

  两袖清风,气势却不输人可说是我俩的共通点。在这种情况下,明知那子爵家少爷头脑比我们好得多,此时丢了面子却是失策。

  ——开校友会时,常向他们借场地,到时再帮你提起这事。

  ——不,那可不行。尽可能越快越好,拜托!可不可以现在就帮我跟对方交涉?

  我热切地恳求,连山内似乎也察觉情况非比寻常。

  ——好吧,既然这样我立刻过去。不过趁着这段空档,请学长把文章写好!到时用文章交换球网。

  嗯,不愧是出了社会的人!我半是感佩半是焦急,只好铁着脸点头,送走连杯茶都没能喝到便赶着离去的山内后,来到二楼的书房。

  这篇文章唯一的要求,就是表现出明确的季节感,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坐在稿纸前念念有词地思索文句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怎么了,写稿有困难吗?

  是高堂。因为太过突然,吓得我惊叫出声,身体也跳了起来。

  ——再没有比这时节更容易写出季节感了吧?即将入秋的时分。

  ——哪有那么简单呀!如果描写的是现在,到了杂志出版时便已经过季。我必须提前写出未来的感觉才行,偏偏就是缺乏那种实感呀!

  ——对你这种老实人来说的确很困难吧。

  高堂马上就认同的态度更令我气愤-

  —季节的变换应该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关系可大了!湖边的祓禊仪式完成后,龙田公主前往竹生岛向该地的浅井公主进行秋日拜会。因为昨夜起大风,吹乱了一部分拜会队伍,其中一名侍女下落不明。

  ——龙田公主是渡过大湖前往竹生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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