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啪!啪!啪!

叔叔不停招手催促我加入。不得已我只好急忙从外围跑到门口。赶路,校门,最后一排。其实高年级的学生应该排在最前面做标准动作给低年级的学生看,但我根本不打算好好做体操。

  歌曲结束后,熟悉的广播声音开始发出体操口令。往上跳,摇摆,肚子咕噜咕噜叫。我分不清楚肚子会叫是因为肚子饿还是想吐。我的视线焦点不在升旗台上的人身上,而是发愣地望着后面的校舍随便做动作。

  往后仰,回来,骨头咯咯叫。弯腰,后面的游乐设施,没有人。我将身体往侧边伸展,旁边的学生也做出一样的动作。大家都朝向侧边拉长手臂,伸展侧边腰身时,我轻轻笑了一下。

  升旗台上有一个小小的空笼子。以前笼子里养过小鸡,但如今变得空荡荡。我还在上托儿所的时候,早上很喜欢听这里的鸡叫声。不知道是死了,遝是送去其他地方,不知不觉中小鸡就不见了,知道小虽不见时,我想抱着什么撩的心情呢?我试着回想当时的心情,但被广播体操的动作干扰了思绪。

  在那之后,从广播体操开始到结束,我始终不认真地做着动作。看见我像还没用热水烫过的生花枝一样有气无力地甩动着,大人警告了我几遍,但我都当成耳边风。反正明天我还是一样会被警告。

  警告,当耳边风,再警告。这次难得只有两拍而已。

  体操结束后,四周的学生为了请大人在出席卡上盖章,全挤到升旗台去。先盖到章也没有任何好处,大家却像拚了命一样认真。挤破头的小孩,慌张的大人,发呆的我。我站在做体操的位置上不动,等待着骚动平息、人潮散去。等待,等待,等待。明明是一样的动作,却七零八落地串连不起来。

  就像我的家庭一样。不过,这个想法我一直在想,所以决定不再思考。

  理所当然地,想要离家出走的竹仲同学也对家庭感到不满。不过,他的不满似乎和我不太一样。竹仲同学是因为嫌母亲太罗嗦很烦,才不想待在家里。他和我这个都快忘记爸爸、妈妈声音的人,状况大不相同。

  太罗嗦不行,太安静也不行。不会让人想要逃离的理想家庭,是怎么样的家庭呢?思想不极端,而且会保持平衡、适度互相接触的双亲和小孩?除非全家都是不极端的人,否则不可能建立出理想家庭。所以,理想家庭根本不存在。如果是这样,就算对家人或家庭有所不满,大家是不是也都要忍耐才行?

  以前的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爸爸和妈妈从以前就一直很忙碌,看着他们的背影时我思考了什么?当时的表情、家里的气氛……我完全想不出这一切。就像小鸡不见时一样,这段往事也从遥远的记忆中消失不见了。

  虽然我现在也还是小孩子,但更小时候的自己几乎已经不存在。再过几年后,不管是现在拥有的记忆,还是厌烦到想要离家出走的心情,也会被几年后的我全部忘光光。出生,长大,消失。如果只是这样的回忆,还有什么意义吗?

  等总有一天长大成人后,不惜离家出走的举动只会留下一小片回忆碎片。当时所拥有的一切,什么也不会留下来,就像脱了皮后把皮丢掉一样。

  小时候的我,会渐渐变成另一个小孩子的我。

  「不过……」

  现在的我肯定不会想到那么遥远的未来,就决定离家出走吧。

  哪怕只是几天也好。如果可以不要吃厨房里的那些食物,也就够了。

  我看向被小孩和大人挤得水泄不通的升旗台。朝阳从云层之间露出脸来,和毛毛虫一起紧紧贴在樱花树上的蝉突然开始叫了起来。如同展开呼吸般,夏日让四周一切动起来,好让自己可以化为有形的形体。

  必须比这样的夏日更早起床,然后来做体操的生活还是让人觉得很麻烦,不过,这样的生活也只会持续到小学六年级,上了国中后根本不会有人要来参加广播体操。

  我拿起紧握在手中的广播体操出席卡,朝着它看。

  每天会盖上的一颗颗印章,彷佛是一种证明我是小孩子的记号。

  回家后我还是没有吃猪排盖饭,而是一直看电视发呆。都是一些无聊的节目。本地的电视频道更是夸张,一大早就在重播。本周名人是制作和纸的老爷爷,别说是本周了,那个节目的影像老旧到甚至让人怀疑老爷爷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时间到了后,我两手空空地前往学校。因为返校日不用上课,所以也不需要带书包。如果老师有发讲义,直接收在书桌抽屉里就好。因为不需要集体上学,所以我又独自走在被朝阳晒得发烫的马路上。面对强烈的阳光,我心里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就戴一顶帽子再出门」。

  前往学校的途中,在通往车站的路口和一个背着吉他的姊姊擦身而过。个子矮小的吉他姊姊经常在车站前面唱歌。吉他,锵锵,啊~啊~。原来也有这样的赚钱方式啊。我思考过要不要把这种赚钱方式列入离家出走计划里,但后来觉得赚钱效率会很差,所以放弃了这个念头。而且,乐器当中,我只吹过笛子而已。

  天空比早上多了一些蓝色,感觉变高了。我沉默地走在天空下,准备到学校去。

  来到小学正门口后,和一个月前相同的景色在眼前展开。工友把正门涂成了甚至让人觉得刺眼的深蓝色。校门正面有一块土壤颜色比黄绿色更加鲜明的田地,有个叔叔坐在形状怪异的红色耕作机器上不停翻动土壤,泥土的味道随之散布到四周。闻到土味后,鼻子变得干燥,一股焦味在喉咙深处扩散开来。不仅如此,耕作机器还发出吵人的嘎嘎声响。

  一位年轻男老师站在正门中央,我看见男老师晒得黝黑的手臂皮肤脱皮了。老师以一副快要热死了的模样,面带笑容地和穿过正门的小朋友打招呼。老师的脸颊每次扭曲时,连快要脱皮的皮肤也会弯曲,看起来有点像恐怖片里会出现的角色。可能是因为这样吧,大家都不太敢抬起头打招呼。包括我也一样。

  如果仰望天空,会看见比老师更热人的太阳。热,讨厌,想要忽视它。

  一年级到三年级和四年级到六年级的校舍不同栋。虽然两栋校舍之间有空中走廊连接,但大家几乎不会去其他栋校舍。尤其是念低年级的时候,因为会害怕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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