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回房间。把凉鞋随便脱在水泥地上后,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三明治里头夹了蛋。把牛奶倒进杯子后,我当场坐下吃了起来。我怎么可能等到中午才吃三明治,反正我没有躺着吃东西,静应该不会太计较吧。
我大口咬着三明治,然后咕噜咕噜地喝光牛奶。目送静出门后我一直静静待着,内心一股近似焦躁的情绪也慢慢高涨。为了排解这股情绪,我狼吞虎咽地吃下三明治。吃完后我立刻又刷了一次牙,并洗了脸。
温热的水没能够降低发烫的肌肤温度。洗起脸来的触感就像把脸贴在与人类肌肤具有相同温度的生物上。用毛巾擦去那温度后,我随便换上了衣服。因为是随手拿起衣服就穿,所以完全没有思考到搭配的问题。然后,我拿起滚落在客厅的手表塞进口袋。我没有什么手机,所以出门时需要手表。扛起装在盒子里的吉他后,我大步跨出了房间。
来到公寓门外的走廊上,恰巧住在隔壁第三间的情侣也正准备出门。两人看起来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手牵着手。他们一定很想连手心冒出来的汗水都一起分享。两人似乎已经认得我,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我有些不自在地点了头后,急忙朝阶梯走去。
对于每天扛着吉他出门的二十几岁女生,不知道附近邻居会怎么想?要是他们在吃晚餐或是其他什么时候说我的人生如同已结束,把我当成笑话来看的话,那该怎么办?……咦?可是,我们都是在非假日的白天碰到面,兢表示对方也跟我一样吧?
「什么嘛。」
原来是尼特族(注5)情侣啊。如果以黑白棋来形容,就是棋盘上一片同色棋子的状况。我和静是白棋加上黑棋的组合,所以黑白棋游戏才得以成立。一股都快被我忘记的优越感突然涌上心头。不过,等到我下楼梯时,这股情绪早已蒸发不见。
来到一楼,我踩在建地内未经整顿的泥地上。地上除了被泥水弄脏的超商塑胶袋、香烟盒,还有烟蒂散落一地。杂草和不知名花朵杂乱地生长在地面上,还可看见蜜蜂在花朵四周飞来飞去。虽然没被蜜蜂叮过,但我很害怕那未见识过的疼痛,所以我用吉他盒遮脸,快步跑向马路。
我正准备去车站演奏吉他还有唱歌。在学生上学或社会人士上班的时间这么做会造成他人困扰,所以我只会在人潮不再那么拥挤的白天时间,在车站前弹吉他。每次静去工作时,我总是这么度过白天的时间。
我没有刻意瞒着静,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特别说出来。不过,相信静大概也猜得到我在做些什么。我不是弹吉他、午睡,就是去散步,净是一些不花钱的消磨时间方法。
「……呜~好热。」
马路上热得像在冒烟一样。阳光直接照射在头发上,让人陷入一种强烈错觉,好像能从中感受到阳光的重量。用橡皮绳绑起来的马尾深处热得发烫。早知道就戴顶帽子出门。
明明只要走一小段路就会遇到转角,今天却觉得路程比平常远。围墙、住宅、地面以及蓝天的轮廓开始融化。我仿佛掉进黏稠的液体里,然后用手拨开液体在走路。明明是往前进,却有种要逃跑到某个地方的感觉。
「………………………………」
其实我心里有底,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逃跑。
因为我害怕别人问起:「你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我目前的敌人不是世俗眼光,也不是乌云笼罩的未来,而是理由。
如果失去静,我会活不下去;但如果失去我,静应该还活得下去。如果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呢?
不知不觉中,我变成了和主角极端相反的存在——废物。
话说回来,静爱我吗?如果他爱我,会有什么理由吗?我突然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怀疑,头昏脑胀了起来。我整个人在发烫,却无法顺利散热,变得像公寓里的那台电脑一样。
身体的热度慢慢窜升,感觉就快中暑了。所以,我模仿起电脑暂时停止的动作,站在马路正中央不动,然后用手按住膝盖深呼吸。
注5:语出英文NEET,意揩不升学、不就业、不接受职业训练也不参与就业辅导,每天没工作又无所事事的年轻族群。
当我在忍受什么时,我不会叹气。因为我不需要叹气也忍受得了。
因为眼皮干涩又沉重,所以我用手指抓起眼皮往外拉。清脆的「啪、啪」声响传来后,眼皮轻了一些。然后,我反覆了两遍用力闭上眼睛,再张开眼睛的动作。
「好!」我抬起头,咬紧牙根,瞪着正前方的马路。
我以脚跟用力踩踏地面,然后大幅度地摆动手臂走了出去。
快逃离理由,去面对其他事情吧!
大约两年前和静相遇时,我也是这样在车站前弹着吉他。那时候的我住在家里,时不时保养吉他,吃着妈妈煮的饭……和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两样。可能是因为我读的学校没有好好教导学生「成长」的意义吧。
静当时大学三年级,每天从这个乡下车站搭乘JR电车搭六站到大城市,然后转搭两次地下铁,单程花上两个小时去上学。我在本地的高中念书时,也是跑步上学,所以和交通工具几乎无缘。在我眼中,静简直就是个被虐狂。每天把六分之一的时间花费在电车上,要我肯定受不了,一定第一天就放弃了。
静每天早上七点搭电车离开这里,晚上八点多才回来,而我只有白天时间会在车站前面出现,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碰面。
不过,理应没有交集的我们,还是有了唯一一次的相过机会,而这个机会确实发挥了作用,我们两人也变成了每晚互说「I need you」的关系。嗳!没有啦,后面这段是我乱说的。
我记得那天是七月下旬。因为正值上学期的考试期间,所以静在太阳公公还高高挂在天空上的时间就回到了车站。然后,经过车站前面时,他向我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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