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它还是毫不留情地袭来。

  「由岐你啊,想做什么?」

  一股白色洪水袭来。白色浊流从静口中涌现。这股洪水遮盖了我的视野、听觉、嘴巴,把所有一切赶出千里外。恐惧从过去慢慢逼近。

  那感觉很像蛋黄被戳破、像没有盖上瓶盖的宝特瓶翻倒,也像指甲陷入腐烂的苹果剖面之中。过去守护着我的柔软保护层轻易地被拨开,让我认清自己连中心内部都变得腐烂脆弱。

  ——我不是在骂你,我是在想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当然知道你喜欢弹吉他,但你以前也说过没有打算靠吉他吃饭,对吧——

  静的话语失去了原有的形状。他的声音仿佛像在水中受到波动而逐渐扩散,让我无法听到所有内容。静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现在还继续说着。不用想也知道静不是在说什么被高中生取笑发型,或是找下到有趣电视节目这种无聊的和平话题,而是针对「想做什么?」的内容。

  明明是我自己造成这种事态,却又装作听不见。

  我没救了。

  我这么心想,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全力奔驰在夜间的道路上。

  我不断用力踢着地面,心想就算失踪了也无所谓。

  我像个离家出走的少女似的,冲动地冲出公寓,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侧腰部位已经痛得跑不动了。虽然我一片空白的脑袋也想过要不要去高中同学家,或是回老家,但每个念头都被汽车头灯交织出来的光河吞噬,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走在一片漆黑的夜路上,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地就逃跑。」

  我对自己的反应都感到讶异。只是稍微被静念一下而已,就马上崩溃。好廉价的自尊心啊。

  不过,这次的感觉好像和平常不一样。有一种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感觉。

  「呜~……那就是它,一切都要怪猪排盖饭。就这么决定。」

  「你会做吗?」这样的疑问句揪住了我的心。

  我失去重心左摇右摆。静拔掉了我身体里最重要的一根骨头——骨气。我心想这样的形容用得很妙,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夜里,街上的灯光很少。因为这里是乡下,所以每家商店都很早关门。明明还不到九点,街上却宁静得像不见人烟的海洋。蝉鸣声停止后,生物的声音也从街上消失了。道路两旁由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大楼填满,看起来就像一座用积木堆成的城镇。感觉随时可能倒塌下来。

  夜空上的云朵动也不动,就像印制出来的风景画一样。今晚真是一个无风的夜晚。一定是天气太热让我变得烦躁,才会从静身边逃了出来。

  马路上,小货车的车灯和我交错而过,灯光照亮我后方。我不禁在这时回过头看。尽管不是出自本意,我还是在寻找骑着脚踏车的身影。我在寻找静的身影。

  如果静找到了我,我打算立刻拔腿就跑。以静的个性来说,一定会先道歉。我不想听见静道歉。他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所以,我才会逃走。

  逃犯不该是正义的一方。静是正确的。所以,我不能马上回公寓。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后,看见静偶尔会光顾的书店。因为我很少夜里独自在街上走动,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到,原来这里是我经常经过的路啊。

  尽管跑了那么久,我还是没有跑到陌生地方去。我哪里也去不了。我的脖子似乎绑着一条透明项圈,项圈上的绳子会将我拉向现实。原来我不是主角,而是一只狗啊……

  「也对,我目前的状态就像静养的狗。」

  白色洪水退去后,我已经冷静了许多。尽管被热带夜包围,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冷飕飕。受洪水冲袭后,我的内心空无一物,什么也不想做。

  我像受灯泡吸引的飞虫一样,朝书店走去。书店前挂着写有「各务原书店」的招牌,是一间和越过收费桥那一端的大型书店「卡可斯」相比,面积只有四分之一大的小书店。书店最里面的老旧冷气发出扰人的噪音,却活力十足地运转着,甚至到让人觉得有些冷的地步。冰冷的空气中混杂着纸张的味道。

  看见我走进来,坐在柜台里的书店老板露出惊吓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呢?我摸了一下脸颊心想,我该不会在哭吧?我刚刚因为跑太久,所以满头大汗,但汗水干了后,并没有新的体液在肌肤表面流动。会不会是我的头发乱到不行,或是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我想照镜子确认,却没有带着那种东西出门。于是,我不在意地走进店内。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客人,看似高中生的这个家伙在书架前走来走去。这家伙在兴趣嗜好书区前面徘徊,该不会是对园艺或爬山有兴越吧?

  当我慢吞吞地打算从看似高中生的男生背后走过去时,对方也一脸慌张地回过头看。高中生像是确认般地望着我,果然也瞪大眼睛害怕得发抖。

  「看什么看!」

  或许是因为与高中生之间少了柜台挡着,这回我发出了攻击。行径古怪的高中生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然后别开视线。形式上地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后,高中生几乎没有看我一眼就冲出了书店。

  「怎么会这样呢?」

  我有那么可怕吗?那家伙连拿在手上的书都掉了,也没有放回书架上。我一看,发现书名是《正确的黑白棋取胜法》?真的有这种东西吗?只要赢了,大多时候也等同是正确的就是了。

  我捡起高中生掉在地上的书本,然后叹了口气。

  「我懂了。」

  原来大人就是为了多少排解一些这种让人受不了的感觉,才会叹气啊。我几乎是自动性地放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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