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桥舞弓打从出生时就跟日本刀在一起了。
据养父母所说,那似乎是舞弓生死不明的亲生父母遗留下来的东西。虽然觉得让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甚至还不懂事的婴儿携带凶器的父母大有问题,但毕竟是双亲给予自己的东西,所以舞弓也养成了随身带刀的习惯。
然后她想,反正自己放不开这把刀,那就只能成为武士了。
要成为武士的话,她想变成那种彷佛会在时代剧登场的正义伙伴一般,即劝善惩恶且堂堂正正地生活并战斗的正义武士。
“正义武士是吗?嗯,这是个了不起的想法呢。”
总是像天使一样笑着——就舞弓所知,世界上最堂堂正正的义兄接纳了这样的舞弓。
“……像那样跟义兄大人一同度过的幸福生活,如今也成为过去了。”
舞弓喃喃自语,沉重地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的,都是因为义母大人固执地不断拜托,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这根本没兴趣的茶会。但义母大人自己却一直没现身——虽然义母大人的性格跟生活方式都值得骄傲也让我尊敬,但真希望她能改善没有时间概念这点!”
喃喃抱怨着不满的和服少女——身穿朴素的深褐色和服,留着跟和服搭不起来的纯白头发,并有同样特异的深红瞳孔。
战桥舞弓端正地挺直了背,她在简朴的茶室中一动也不动地直挺跪坐着。那是被称为小间的三叠半杨榻米大的房间,中央有着茶道不可欠缺的炉。材质粗糙的嵌入式天花板上点亮着模拟和风的萤光灯。采光窗稍微开了一点,洋溢着翠绿的庭院风情跟光线一同渗透了进来。
“……先不提那些了。”
舞弓转了转头,用原本放在膝上交叉的双手按摩着肩膀。
“好无聊啊。跪坐又会让肩膀僵硬,果然我还是适合在外面挥着刀——虽然值得让我挥刀灭绝的对象没那么容易找到。”
尽管如此,就这样无所为地等待义母、浪费掉一整天时间的行为也不明智,舞弓这么心想,并看向自己放置在地板上的爱刀。
那是刀刃长约八十公分,刀身装饰着华丽图样的打刀。刀铭上只刻着《胧武胧》,是舞弓的亲生父母所留下来,并非模拟刀的真正日本刀。
只要自己希望能身为一名武士而活,就经常离不开刀。虽然今天因为要进行茶道而将刀放在一旁,但舞弓无论是上厕所或到学校,都会带着刀到处走。没有时间概念的艺妓义母,整天关在土墙仓库里的艺术家义父,还有四年前死去、宛如天使般的义兄,大家都训斥过舞弓,认为女孩子不该带着刀到处走。
“嗯?”
不发一语眺望着刀的舞弓,因为突然响起的声响而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很近——就在附近,在采光窗的对面,有个惊人的气息从被称为露地的和式庭院中靠近。
舞弓眯起了双眼,像野兽一般警戒着,她端正姿势并瞪着那方向。
“……是野狗吗?”
她将姿势倾向位於右侧的地板框,以便能立刻拿起刀。她注视着正面——那非常适合恬静或寂静等形容词的露地方向。
——地藏菩萨,木制的门,滴着露水的桃色绣球花。
“!”
滴答地弄脏了高级榻榻米的是刚出炉的鲜血。
让人想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流着血的女性——
“舞弓!你、快逃……”
女性打开通往露地的纸拉门,就在她开口正想呐喊着什么的瞬间,无数的锥状刀刃贯穿了她的手臂、肩膀跟大腿。
哀嚎,鲜血飞溅——身穿艳丽和服的女性往前方沉重地倒了下去。
“义母大人!”
舞弓尖声大叫并绷紧了背,她站起身激动地试图奔向养育舞弓的亲人——义母陆战坂盾乃的身旁。
“!”
但舞弓的动作就在那时停住了。
砰——纸拉门连同周围的墙壁一同爆裂开,细小的碎片随着冲击飞到了舞弓身旁。然后舞弓看见了,看见她无法理解的事物,看见恐怕是袭击盾乃,虽没给予致命伤但却让她受了严重伤害的对象。
(真愚蠢,以为凭那脆弱的人类身体能够逃离吗?)
那是毫无感情、仿佛机械一般奇妙扭曲的声音。
站在那里的是宛如幼小婴儿般的两人。
不,舞弓立刻察觉到了,他们并非人类。他们是身长大约到舞弓膝盖,外表如同被极为简略化的人类的存在。那生物有着仿佛布偶般质感的肌肤,以及带着光泽的圆形双眼。
那是白色与黑色、左右对称的生物。
右侧是感觉有些自大的漆黑躯体,相反的,左侧的躯体则是沐浴着夏日阳光,甚至让人感到耀眼的纯白。两具身体各自从侧头部长出了一对羽翼,黑色那方是宛如恶魔的羽翼,白色那方则是仿佛天使羽翼般、形状微妙的翅膀。虽然很难分辨出性别,但似乎黑色那方是雄性,白色那方是雌性的样子。
所有一切都正好相反的天使与恶魔,完全不看倒地不动的盾乃,只是用宛如玩偶一般的双眼注视着舞弓。
在那背后——咻咻咻咻。
插在盾乃身上的锥状刀刃,彷佛连着看不见的线一般,逐渐被吸入露地之中。在刀刃的前方,一个态度严肃、服装特异的人物正无声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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