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仰望,只见眼神凛冽地闪烁。全身盔甲的巨人以笔直不动的姿势叉着双臂,从那手臂前端伸展出来的盔甲和同色的刀刃,让他整体看来仿佛十字架一般。
蹲坐在盔甲男脚边,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其他方向的是个年轻男人。他的腰际、背后和肩膀上三处挂着收纳在鞘里的刀,那些刀的长度各不相同。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为了保护头部的钵金和护手上用鲜红色所描绘的「斩」字。
宇宙木面对这些看起来就相当可疑的人物也依然不为所动,她将散发着疲惫感的视线朝向位于他们中间,仅仅往前一步的香菇头少女身上。
「高桥十和不动雾晴——召集的净是些寡言的人呢,副总长,这是为了让你自己的长舌给人深刻印象的选角吗?」
「我以极为常识的判断,决定刻意无视你的发言。」少女连眉毛也不挑地淡淡宣告。
「好久不见,我先礼貌性地跟你问候一下,宇宙木冰蜜。从去年的定期集会之后,彼此都忙碌地没什么机会碰面呢,偶尔也想在工作以外的机缘和你相会——我先把这类若无其事地透露出对你的亲爱之情,试图引起你善意回应的计划性发言说在前头。」
对于少女将表里两面全都道出来的语调,宇宙木叹了口气并将脸撇向一旁。
「可以的话,我想过着不用和像你们这样个性强烈的人碰面的平稳人生。不过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久渡贵乃子——你的头还是一样巨大。我之前就想问那是什么了,是想自嘲『大头呆』的双关语吗?」
「我们也没什么多余时间,要是有闲暇对你的无聊发言做出反应,希望能用那时间继续进行话题,就这层积极的思考来看,容我无视你的发言。」
蚁马还是头一次看到明明打算无视,却明确地说明理由的家伙。他不知该对深不可测的异物们作何反应,只是不断地交互看着两方的脸。所幸被称为久渡的少女似乎对蚁马不感兴趣,她只对着宇宙木说话。
「那么——你知道我们今天像这样在繁重的勤务中抽空来访问这所学校的理由吗?我说完这类只是确认而非质问的惯例发言之后,无论你的回答为何,久渡都会接着这么说,当然,这是为了请你就你的学生怪造出魔王一事——尽管只是暂时性的怪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明。」
「……」
就连宇宙木也懒得再抓她语病的样子,对于久渡的说话方式,她没有发任何牢骚地用清澈的声音说道:
「那件事就和你们刚才站在那里听到的一样——全部都是我的责任。原本我打算将空井灭作的女儿逼到绝境来测试她的实力,但她却为了突破绝境而怪造出魔王——算是个不幸的偶然吧,也可以说是场意外。」
「那么说来——宇宙木,」久渡彷佛在思索什么似地首次显露出表情,并冷静地问道:「我提个就算老实问也没什么意义的质问,你并非利用空井伊依——或是魔王在策划着什么阴谋是吧?也就是说,你并非故意将魔王召唤到现界来,而是事情发展不小心转变成那情况——」
宇宙木绝对零度的瞳孔中亮起壮烈的色彩并说道:「那点就只能请你们相信我的人格了。」
「……」
久渡沉默了,似乎在推敲宇宙木回答的含意,宇宙木也警戒着全身等待久渡的反应。久渡背后的两人动也不动,蚁马也动弹不得。像要杀死人般的寂静暂时支配了室内。
过了一阵子,久渡用冷冽的眼神看着宇宙木,然后淡淡地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反正魔王也并非正式地苏醒过来——损害状况也很轻微。但是下不为例,这点你好好记住了。就算是不幸的偶然或事故,再有第二次的话,我们就不讲道理地抹杀掉你。」
久渡接着转身背向这边,这么一来根本分不清哪边是脸那边是轮廓。另外两人也站起身,依然无言地看着这边。
「我说个秘密——虽然开头这么讲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秘密的发言。」久渡没有回头,仍然淡淡地说道:「老实说,久渡现在感到安心。虽然久渡坦承自己说了谎,陶醉于老实人这美称里——在你拼死对抗我们的情况下,实际上获胜的机率别说不满两成,反而近乎六成。」
她仿佛理所当然似地这么说道后,微微地举起了手。
「那么高桥,既然任务也完成了,我们回本部向总长报告吧。」
「叽。」被称做高桥的全身盔甲巨人发出低吼,接着挥舞双臂。于是空间里出现了被光线包围住的龟裂。高桥顺势将手腕伸进龟裂当中,并使出浑身力气拉开一个大洞。不——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在物理学上是否可能,总之从蚁马眼中看来是那样没错。
这时高桥率先将脚踏了进去,不动也用没啥干劲的脚步跟在后面。久渡几乎没有动到上半身地将手放在他们消失的空间龟裂上,并朝宇宙木露出微笑。她首次露出来的笑容和一般少女没两样。
「可能的话,希望至少我们能够保持友好关系。毕竟同样身为怪造学教授嘛——宇宙木冰蜜。」接着,她被吸人光芒当中,在最后垂下了巨大的头鞠了个躬:「那我失陪了——说完这类几乎没有自觉失礼的招呼之后,再会了。」
那头部也立刻被吸入光芒里面,当久渡的身影完全消失时,空间的龟裂也同时跟着消灭。剩下的,只是没有任何改变的普通空间。
面对魔人们散发出的气息所残留的余韵,蚁马一时间哑口无言,但没多久后,他将视线从他们消失的空间当中移回宇宙木身上,有些惊讶地开口了:「……您怎么了,校长?」
宇宙木疲惫地趴在桌上,然后用仿佛尸体般的声音低喃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疲累。就如你所听到的,那些家伙全都是怪造学教授——感觉只要开口讲话,全身的精神和气力就会被吸走一样,实在很累人呢。怪造学教授的定期集会之所以一年只有一次,也是因为不那么做的话,身体便撑不住的关系。」
「我之前就觉得开会频率明显地低,原来有这样的内幕啊。」方才实际看到他们的模样之后,感觉就能理解了。这种情况要是每个月一次的话,普通人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