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注满白兰地。这是位与战地中污秽的小酒吧显得格格不入的,有着女优般端丽面容的男子。虽然不知道年龄,但显得很年轻。纤细的身体配上一袭白衣,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军医,而不是一位酒吧老板。
“战况如何?”
艾拉斯自言自语般问道。
因为职业的特点,老板常常能得知军队内部的消息。大多是从进出酒吧的军官口中打听到的。有时甚至知道些连艾拉斯这样的下级士官都不知道的重要战略情报。这位老板摩擦着酒杯,一副忧郁的表情。
“不太乐观。”低声回答道。
“补给吗”
艾拉斯依然平静的低语道,老板点了点头。
“是啊。国内的物资供应不足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如果皇帝会战中能成功歼灭联合国军的话,状况多少会得到些好转吧……新型机的配备似乎也有些滞后了。”
“这样啊。要是战争就此结束的话可就难过了啊。”
艾拉斯深深的叹了口气。老板困惑的扬起了眉。
“为什么?”
“如果没有敌人可与之战斗的话,飞行就会变得毫无意义。我还想听更多的心声。战场上被追的走投无路的士兵们,那纯净的发自心底的叫喊,我觉得我必须要听更多更多才行,这就是我在这里的理由……”
“好可怕啊。”
老板调侃般的笑了。他愉快的眯起眼睛,打量着艾拉斯,
“每次和大尉你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你好像真的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似的。”
怎么可能,艾拉斯摇头否认。
“战斗机只要还是人在操纵,它的动作很大程度上就会受到驾驶员心情的影响。我只是能感觉到那种,就像驾驶员的心声一样的东西而已。”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真不愧是诗人呢,大尉。”
老板用发自心底佩服的语气说道。艾拉斯以写诗为爱好,他从之前的对话中就已经得知了。
写诗这样高雅的兴趣,虽然与战场气氛显得很不搭调,但曾经,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
人类掌握制造飞机这样革命性的技术,还只有不过数十年而已。而生产出纯粹的战斗机,更只是数年前的事情。被允许使用这样的高端兵器的飞行员,都是有着贵族身份的人,人称太空的骑士,是英雄般的人物。
空战不仅是与骑士精神相符,神圣的一对一的战斗,其中甚至还传说有为被击坠的敌方士兵抛下祭拜的花束这样的飞行员存在。所以自然而然的,人们就会为之而写下赞美的诗歌了。
但是,随着战争的激化,这样的景象也一去不复返。
现在的空战,只是互相杀戮而已了。
战斗时,从敌人的背后发动突袭已经变得很普通了。而不顾敌人是否受伤,一定要置其于死地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骑士的尊严早就被扔到了一边,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疯狂。艾拉斯能敏感的察觉到那份疯狂,再参照至今为止的战斗经验,无意识间就变得能接收到敌方士兵的心声那样的东西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无法解释那种奇妙的现象了。
而吟诵自作的诗,对艾拉斯来说,恐怕是为了进入那种集中状态而进行的仪式吧。这样想着,艾拉斯不经意的触碰到了吧台上诗集的封面。
“嗯……”
突然,艾拉斯四处张望了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某人的视线。酒吧窗外似乎有一个奇妙的黑影一闪而过。那是个长发,但身材短小的身影。眼里的残像中能看到蕾丝褶边的裙裾。
“怎么了?”
老板毫无察觉的问道。而艾拉斯则是眉头紧锁。
“刚才,我感觉基地里似乎有个年轻女孩在走动……”
“年轻……女孩?”
老板讶异的歪着脖子。也难怪他会有这个反应。在这身处最前线的航空基地内,怎么可能会出现年轻女孩的身影呢。
“不,算了,当我没说。”
艾拉斯轻轻的耸了耸肩。然后无言的一口灌下了那杯酒。
第三节
在那之后,艾拉斯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径直回到了兵舍。
虽然喝下了相当多的酒,但他却没有丝毫醉意。
在战争状态下,军营外几乎看不到什么灯火,只有头上阴暗的天空在无限延伸着。艾拉斯看着这番景象,突然产生了一丝疑问,自己从是何时开始战斗的呢?虽然有种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战斗至今的感觉,但并不是这样。因为这场战争才不过打了三年多而已。
另外,自己明明应该是驾驶着联合国的战机,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变成了他们的敌人,而坐到了福克式里面,想想都觉得很神奇。但导致这个转变的事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残留在记忆里的,只有一种炽热的绝望感而已。
刹那间,今日空战里遇到漆黑“骆驼”式的驾驶员的事情,在脑中一闪而过。
那是有着丧家犬般目光的年轻人。他为什么对艾拉斯显得毫无警戒,一定是因为之前的生活里曾有过某些交集吧。如果去问他的话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吧,不过艾拉斯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的欲望。
艾拉斯他们的兵舍,位于一座被军方征用的荒凉古城内。虽然下级士官的寝室是四人间,但现在只有艾拉斯一人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