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就被冲到遥远的海里去了。奈月说她自己是除了名字之外没有人会记得的人。不论原因是什么,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因为某个人的消失,才使她被人忽略到这个地步,还是原本她在教室里就是独行侠呢?不过她看起来确实也不像是很会交际的类型。若是如此,我也没资格说人家,这样的我和那样的奈月或许也不会再有第二次说话的机会。这么一想,心情就荡到谷底。也许就不可能拜托她让我拍照了吧?我应该让她觉得很讨厌。
然而,奈月那天却来了。当时我正在寒冷阴霾的天空下,靠套园的扶手上听着收音机。我看到小山丘的中央出现了一道人影,吓了一跳,背部离开了扶手。
奈月就站在石碑旁,在离我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我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伸手去摸放在两脚间的收音机。巴迪霍利正在唱着〈Everyday〉。他在这个世界还很正常的时候,于二十二岁的死去,是最后一个以逝者身分被记住的摇滚歌手。奈月似乎蹇到我医收音机,便摇了摇头。
「我不打算打扰你。」她小声地说。「我不是有事要找你,我是来听广播的。」
不知怎么地,我吞下了一口带有雪味的唾液。广播?
「为什么特地跑来这里听?」
「不可以吗?」奈月面露愠色。我缩起脖子拿起收音机放在膝盖上。奈月慌张地从石碑后跨出一步。「啊,那个,我没有生气。昨天真的很对不起。」
我悄悄偷看了奈月的神色,确实不像在生气。她会这么跟我说话,就表示并不讨厌我吧?
我在尽量不被她发现的情形下先作了个深呼吸。
「那个……」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很慎重地遣词用字。「我也没有生气。你也没有生气。那么我们就别再互相道歉了。我刚刚也差一点就说出对不起,那不就跟昨天一模一样吗?蠢毙了。」
她胀红了脸沉默不语。她的脸红又使我感到抱歉,差点忘了我几秒钟前才刚说的话,又想道歉了。我真是笨死了。到底在干嘛呀?
奈月靠在石碑上,瞄了我一眼,又慌慌张张把眼神移开,就这么重复了几次同样的动作。巴迪霍利&The Crickets正畅快地演奏着〈Not Fade Away〉。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我微微伸长了身子正要开口,奈月便摇摇头。
「我只是在听广播。没什么事。」
我觉得她真像只猫。带着距离靠近我,当我想接近她时,她又立刻逃走。
「这段地下广播结束之后,你就会回家了吧?那我也回去了。」
「你以前就听过这个广播吗?」
「咦?……嗯。」
奈月的眼睛往下看,拍了几下没有沾上任何灰尘的裙子。
「可是我没有收音机。」
没有收音机的话,那之前是怎么听的呢?是不是保健室老师(假设有)有收音机,然后他们一起在保健室(假设是)听的?就像在雪融化之前又开始下新的雪,我的妄想也在徒劳地累积。对了,为什么她要骗我说是莉子告诉她我在这里的?还有,毕业纪念册的团体照里面没有她又是什么原因?想问的事情多得快要爆炸,可是我全都问不出口。如果问了,简直等于叫她不要来这里。奈月也不会再回答我任何问题了。无可奈何,我只好稍微调高了收音机的音量,把喇叭朝向她放在草地上。奈月的一头黑发随着巴迪霍利高昂的歌声摇摆。
该说什么好?我趁着老派的节奏空档找话讲:
「你喜欢这种老派的摇滚吗?」
在一首曲子结束后DJ SATOSHI说话时,我若无其事地问。
「一点也不。」她答道。「我没听过以前的音乐。」
那你为什么会跑来听?我虽然感到讶异,同时也稍微安心了些。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能够好好跟她说话。
「我也只在这个节目里听过巴迪霍利。不过这个DJ好像很喜欢他。」
「就算你问我,我也不太清楚唱这首歌的人。我觉得不错的是山姆库克、卡洛金这类的。」
「我们的口味完全不合呢。」我不小心这么说道。我一点也不想听卡洛金。这个节目里要是播出了的话,我大概会跑到石碑周围绕着圈圈走,尽量避免听到。但理由为何我也不清楚。
「啊,那……那就是……」我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人的口味吗?」
已经消失的,保健室的老师(假设有)。是不是真的是保健老师我也不清楚,但是这个称呼已经在我心里渐渐定调下来。
「我不是说没有那样的——」奈月起身说,突然叹了口气又把背靠在石碑上。「算了,随便。」
「所以你跟那个人一直都在听这个广播?」
奈月露出泫然欲泣的眼神点点头。我的胸口痛得像被人用怪手铲过一样。即使如此,我还是问了:
「嗳,你还记得那个人吗?他明明已经消失了。」
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我想是不是该把用我的Nikon U拍下来会留下记忆这件事说出来比较好。我跟你是一样的。但结果我还是没说。因为奈月现在的眼神就像要崩溃瓦解似的。
「对不起。」
啊,结果我还是道歉了,我心里觉得不太舒服。不过这完全是我的错,也没办法。
「关于消失的人。我一直缠着你问这些,真的很抱歉。」
我刻意让收音机的声音混着我的说话声,悄悄地、诚恳地道歉。奈月只是埋着脸。仿佛嗅到
我们之间山雨欲来般的沉默,D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