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们在学校里多次经过奈月的眼前,却都完全没注意过她。那个时候奈月心里又作何感想?那种感觉比掉入黑暗潮湿的井里饥饿而死更加凄凉。
冬季短命的太阳已经躲到山的身后,寒气已无法抵挡,我关掉收音机。今天是我第一次没有听完DJ SATOSHI的ROCKIN JAM。总觉得自己的叹息仿佛混着霉味。
背起书包,横越公园下了斜坡。回头望去,雪上只有两道足迹。一道是一小时前的我,另一道是现在的我。
最让我不舒服的,是自己记忆的不确定性就摆在眼前。我其实跟那些一点也无法实际感觉到死亡或丧失,还笑嘻嘻地活下去的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直到昨天为止,我也没有察觉到奈月的存在。
为什么会忘了她呢?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她呢?
穿过森林从后门回到学校里,经过雪地泥泞的中庭,仿佛每走一步都像逐渐陷入冰冷的泥淖一样。
拉紧外套的衣领走上回家的路,我努力思考猫女王的事情。奈月会不会是和我那不完整的记忆一样是上星期四突然被创造出来的呢?就算道理说得通也一点都不值得安慰。只是心情变得更加恶劣而已。
回到家,正要进院子,隔壁的玄关打开了,穿着围裙的恭子阿姨探出头来。
「欢迎回来。今天好像比较早呢。」
嗯,还好。我含糊地答道。
「那正好,我做了点心,你来试吃看看。」
怎么办?我没有心思配合她的心情。要不要随便编个理由说好像有点感冒然后躲回家?正在犹豫时,恭子阿姨已经走出门来把我拉进院子里。
「我想分给老爷爷他们吃,试了很多种,结果不小心做太多了。」
她拉着我的手腕,一面用鼻子哼着歌走进玄关。客厅里充满了甜甜的香味,餐桌上的盘子和蒸笼冒着蒸气。连红茶都泡好了,冰冷的身体就像要融化似的。
「可以吗?做这么多,现在砂糖不是很贵吗?」
「没关系没关系,这就像我的兴趣一样。」恭子阿姨从厨房里对我说。「我跟你说,人只要吃了甜食,就会有幸福的感觉呢!」
我深深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我想如果把恭子阿姨放到利比亚一带,她可能会把整片撒哈拉沙漠都改成香蕉园才回来吧?
「而且,现在砂糖已经没那么贵了。配给品的项目一口气减少了很多呢。所以便宜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我几乎不买粮食所以完全不知道。
「米和蛋还有汽油到去年为止都还要配给呢,这是不是表示情况变得比较好一点了呢?」恭子阿姨从蔚房里对我说。我拿起红茶杯,轻轻地压了压脸颊。一阵温暖剌着我的皮肤。
「应该是因为吃饭的人减少得太多了,所以已经不需要配给了吧?汽油也是,只是因为禁止进入的区域太大了,所以没有人开车了……」
「你又说这种灰暗的话了。」
恭子阿姨明明背对着我,我却知道她正鼓着听帮子。因为她是一个连声音细微处都有着丰富表情的人。
「既然无从得知事情的真相,我们往好处想就可以了。雨天就支持卖伞的,晴天就支持卖草鞋的就好了。」
虽然我不太懂她的意思,不过我拿起一块烤饼干来吃,牛奶的甜味扩散了开来,连耳尖都感到温暖起来。刚才那股无法言喻的不安还让我浑身发抖,可是和恭子阿姨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一口甜食之后,身体确实感受到的小小幸福已经取代了它。人类的构造真是单纯得可笑啊。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人口才能增加到好几十亿,又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地濒临灭亡。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的事情就往好处想。嗯。我跟奈月只是恰巧没有机会讲话、也恰巧没有拍到照片,只是这样而已。就这么想吧。这样想比较轻松。
那,那我该怎么办?
我从也包里头取出相机。明天先去跟她道歉,然后再拜托她一次让我拍照吧。今天真的太唐突了。
「好!这个也完成了!这是我今天最有自信的作品。」
从蔚房端着一个小盘子走出来的恭子阿姨,眼光停留在我手中的相机上。
「咦?很久没帮我拍照了,你要帮我拍照吗?」
「咦?没有,不是。」
我虽然想这么说,但恭子阿姨手上的盘子洋溢着生姜芳香,使我心痒难耐。那好像是用糖水还是什么煮过揉成的饼干,固定成漂亮的星形,好想把它拍下来。
回想着尚未使用的底片还剩多少。手上好像只剩下在汤泽照相馆买的最后一卷。但要是省着用把现在这卷摆在相机里不管,底片要是恶化也是得不偿失。又不知道奈月什么时候才肯让我拍。既然如此,不就应该把剩下的几张底片拍完赶快洗出来吗?而且这个洒了切碎松果的饼干不趁着冷掉之前拍下来的话,光泽都会消失。
「那,大概剩下五张吧,我把它拍完啰。」我才把镜头换成近距镜头,恭子阿姨就笑容满面地把盘子斜斜地压在穿着围裙的胸前,摆好姿势。
不,恭子阿姨,我没有说要拍你啊……
*
次日,积雪变硬结了冰,骑脚踏车上学实在太危险,因此我久违地搭了电车。由于搞错搭车时间,眼看就要迟到了。在校门口附近时,我听见上课前的预备铃声。
跑进教室,我下意识地用眼光搜寻水岛奈月的身影。在三五成群聊天的同学间,我看见了那头黑发。是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让我惊讶的是,手扶着那张桌子在与奈月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