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商店,可购买或租借书籍、CD、DVD、游戏片。
以用新鲜的心情来看电影吧?这么一想,就觉得连看电影的心情也没了。光是看到在电影院前聚集的人潮,我的心情就整个暗淡下来。
往后究竟该怎么办?我一直想相信,无论哪一个人心里都放着这样的疑问。所谓该怎么办,也就是说这不单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也是涵盖所有一切的整体问题。该怎么办?明知所有的人都正在逐渐消失,以后该怎么办呢?我们几乎都可以用直升的方式上高中。然后又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
尽管如此,我一个月大概也有两、三次会骑着脚踏车往车站飞奔。
在离主要干道三条路之外的地方,有条窄小的拱廊式街道,街道最深处有一家店。那是一条野猫比路人还多的商店街,被置之不理的生锈脚踏车上还有干掉的泥巴、紧黏在柏油路上的塑胶袋、以及被丢在路边只残留伞骨的雨伞,触目皆是诸如此类的惨状。沿着路往前走,人行道边缘有一根仿佛从绘本中剪下来的古老矮街灯孤伶伶地立在一旁,照亮一扇厚重的桃花木门。桃花木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看板,上头的文字「汤泽照相馆」因为烧焦的斑痕而几乎无法辨识,若是不知情的路人经过,肯定会以为那是一家骨董美术店或是已经倒闭的餐厅。但是一打开门,便会看见狭长昏暗的店里堆满玻璃箱盒,里头密密麻麻排列的镜头和相机整齐划一地注视着自己。靠近天花板处,挂满了裱着框的褐色调怀旧风景照。空气中飘着的甘苦雪茄香味里隐约混杂着一股急制液的酸味。
「又是你啊?」
层层的玻璃箱盒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店里最深处放着只剩下骨董价值的马鞍棕色铁制收银机,有个小小的人影仿佛躲在那儿。那是个连头顶都已秃光的老人家,在圆形的眼镜后,一双眼睛深深埋在布满皱纹的眼皮下。他正在摊开的纸巾上用美工刀细细地切割雪茄。可能是要放在烟斗里用的吧。生着锈的电热水壶在老人脚下劈啪作响,亮着红灯。
「TRI-X还没进货唷。ILFORD的话就有,但是只有一百尺的盘片。」
「那么长的盘片……我钱有点不够。」
我把手伸向裤子口袋里的钱包说。一百尺的长底片必须自己分切后装进底片壳里使用。以单张底片的平均价格来说,大概是一般底片的半价,但是总价接近六千圆。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不能切开来卖吗?」我双手合十试着拜托老板。
「你是白痴吗?」
老板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用美工刀的刀刃指着我说:
「一百尺的切开来卖?意思是要我切下四尺卖你两百圆吗?那剩下的我该怎么办?」
「可是,反正你这家店也只有我这个客人不是吗?」
「烦死了!你这个臭小子!」
老板把切下来的雪茄碎屑朝我扔过来,泛起一阵雪茄的味道。不过之后他就进去里面,马上拿出ILFORD一百尺的底片来。虽然他讲话粗鲁,却出乎意料是个温柔的人。也多亏了他,我才有办法继续拍照。
「只要钱进来我就会来买剩下的。」
「那还用说吗?笨蛋!」老人一边讲出狠毒的话,一边收走我手上的一千圆钞票,把找的零钱扔在柜台上。
因为有了买卖契约,我一定会再度光临这家店。所以老爷爷你不要觉得寂寞——我很想这样对他说,不过还是放弃了。因为我也没有把握,或许他根本就不觉得寂寞。一般正常讨厌孤独的人,可不会在乌云满天的星期六下午切雪茄。
但是我并不讨厌这个人。每次来到这家照相馆,就会跟老人的毒舌纠缠一小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打算跟他亲近,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能够轻松地说话。
「要切要卷你自己动手。」
他这么对我说,我绕过柜台走进商店后头。这家相馆的暗房位于玄关阶梯右手边的小房间。从配在分装器上的长底片切下三十六张份再卷入底片壳中,这是个很悠闲的工作。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
「如果分期付款还没结束你就死了或是消失了怎么办?」
我数了数卷片器卷了三圈的微弱声音之后才回答:
「要是这样,你就会忘记买卖契约,不是很好吗?」
「臭小子,我的损失可不会消失啊!」那倒是。
结束卷片作业走出暗房之后,我突然想开个玩笑。
「我想至少会留下相机,请你把它卖了抵帐吧,我会先写好遗嘱。」
「你说什么傻话?你的照相机能值几个钱?不过是初学者的便宜货吧?」
我有点受伤,手伸向腰间的Nikon U。
「它很轻、很好用,我觉得它是很好的相机……」
老板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美工刀插在柜台上,拿出他卖的各种相机。莱卡R8、PENTAX 67、Nikon F2、连双眼的Rolleiflex都拿出来硬逼我试拍。坦白说,里面有很多相机我连用法都不清楚,也没有余力去品尝拍摄的滋味或注意镜头内的影像。最后还是拿起自己的Nikon U拍了几张店里的模样,紧绷的肩膀才终于放松下来歇了一口气。
「怎么样?完全不一样吧?」被他这么一问,我便回答:「这让我更加深对Nikon U的感情。」结果遭到一顿海扁,他甚至骂道:「烦死人了,臭小子!我看你也别玩相机了!」
「连冲照片都不会的你懂什么?把你冲好的照片拿来给我看。要是洗得好,我免费送你一卷底片!」
虽然觉得为什么非得挨老板骂不可,但仔细一想,这对我并没有什么损失。这个人果然很寂寞吧,我这么想着,把一堆底片装进书包,老板咬着烟斗一脸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