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旧鼠

一片痴心哪。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虽然你开口闭口骂人家丑巴怪、母夜叉,阿睦她可是个痴情的姑娘呀。不过是傻了点儿罢了。阿又,她对你真是一片痴心哪。」

  河面泛起一阵粼粼波光。

  明月自暗云间露出脸来,但旋即又为乌云所吞噬。

  「至于我——说实在是没多认真。不过那姑娘眼里仅容得下你一个。之所以愿意和我作伴,也仅是看在你我是朋友的份上。这我一直很清楚,不过,原本也没多在意。孰料不知不觉间,竟开始不服气了起来。唉,说老实话……」

  我是喜欢上她了。

  真心喜欢上她了,林藏再次说道。

  「又一个自己真心喜欢上的姑娘——就这么,就这么教我给害死了。我这个混帐,竟然又重蹈覆辙……」

  「林藏。」

  又市取下包覆头上的包巾说道:

  「你——就别再穷嚷嚷了。阿睦对我是什么感觉——其实我自己也清楚。」

  「什么?」

  林藏自后脑狠狠瞪向又市。

  「我一直很清楚。你都和我合伙干活几年了?其可能不知道我是靠度量他人心思耍嘴皮子餬口的?哪可能儍到看不出一个姑娘对自己动情?」

  「明、明知如此,你却……」

  你这狼心狗肺的混帐东西,林藏咬牙切齿地骂道。

  「林藏,男欢女爱这等事儿,你哪来资格同我说教?」

  又市朝进水的底板使劲一踩,两眼直瞪着林藏说道:

  「给我听好。虽不知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在江湖上厮混,但总想想咱们是什么。咱们是无宿人,既无保人,亦无户口,更何况你我还是恶名昭彰的不法之徒。稍有闪失,脑袋就得在落地后被搁个三尺高。咱们不就是这种货色?而这下——瞧你这副德行,难不成还打算讨老婆、生孩子,扮个正经百姓过生活?」

  「无宿人、非人又如何?不也有些有妻小?」

  「当然有。若你也找个无宿人共结连理,我可没打算干涉。但——」

  又市朝林藏缓缓转过身来。

  「你可知道阿睦是什么出身?」

  「出——出身?」

  「虽然她逃离老家,吊儿郎当地在江户靠偷拐抢骗混日子——但她原本可是川越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哩。不,别说原本,即便现在仍是个大千金,可不是个下三滥的无宿人。她有保人,名字也载于户口帐上。只要愿意返乡,随时都能过起衣食无缺的好日子。只消嫁作人妇,耕点儿田再生个娃儿——轻轻松松便可安稳度日。」

  这下你清楚了没有?又市先是狠狠逼问,接着又继续说道:

  「林藏,管你是色迷心窍还是怎的,可别以为自己有资格高攀人家。迷恋人家,成天巴着人家不放,你这是教她如何是好?难道以为如此就能和人家长相厮守?」

  难不成以为自己能让人家过上好日子——?

  林藏用手撑着额头。

  「我没办法。我死都办不到?瞧我现在这副惨相——窝在桥下的破舟上,接下来是生是死都难料。当初就是料到会落到这等下场才会……」

  才会——

  阿又,你可真是窝囊,林藏怒斥道。

  「这些——难道还不成理由?」

  你这不是逞强、在装模作样么?林藏咒骂道:

  「你也装得太过头了。这不是窝囊是什么?迷恋人家哪还需要什么理由?不论你怎么说,阿睦对你这个双六贩子——」

  完全是一片痴心哪。

  「正如同我对她。」

  唉,对不住。林藏先是低声道了个歉。

  接着又面带失落地鼓着面颊笑了起来:

  「瞧我都给忘了。同你混了好些年,竟然忘了你生性就好逞强。」

  「我哪儿逞强了?」

  「也罢。或许阿睦她——一直清楚你是如何设想的。而瞧瞧我,根本是个滑稽的丑角,任谁见了,只怕都要笑掉大牙。」

  甭顾忌,嘲笑我吧,林藏说道。

  几乎已要泣不成声。

  「这回——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我可没赏你什么人情。」

  「还得算上在京都时欠了你的。」

  「我没打算讨旧债。」

  「这回——我又出了个大岔子。」

  我竟然将阿睦给害死了——林藏说道。

  「也还不知她究竟是生是死,别净说些丧气话成不成?」

  「不,阿睦她想必已经……」

  给我闭嘴,又市怒斥道:

  「为一个尚未确认的臆测哭天喊地的,你丢不丢人?若她没事儿,就无须在这儿干着急。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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