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是弱者,棠庵把又市的话接下去说道:
没错,尽是既无立场、亦无身分,更身无分文的弱者。
「猫强,鼠弱。但俗话有云,穷鼠亦可噬猫。若是给逼上绝路,鼠也可能反噬。即便是猫,遭这么一咬也得负伤。先生说是不是?」
「听不出有哪儿不对。」
「然而,即使给逼上了绝路,这些人却无一反噬。再怎么看——只右卫门这只猫,对鼠辈反噬似乎早有防范。至于众鼠辈,似乎也出于某种理由无法反噬。」
「什么理由?」
「这……」
就不得而知了,棠庵蹭了蹭下巴答道。
鼠增长极快,沉默了半晌,棠庵才又开口说道:
「即便每日均有为数甚众的群鼠上山,自愿献身供猫王吞食——尚有众多同类于野地村里间繁衍生息,其数不至减少。不过,倘若猫王一声令下,命全国猫群大举前往野地村里里猎捕鼠辈——结果会是如何?」
「会是如何?」
「鼠辈或许因此灭种。故此,老夫方才所提的故事——或许是个为保护全体鼠辈之安泰,须牺牲部分同类之寓言。若不如此解释,道理便说不通。因有鼠自愿牺牲,野地村里间的同类方能永保存命——或许对登山赴死的群鼠而言是个损失,但对鼠辈全体而言——」
「可就是个赚头了?」
棠庵点了点头。
「想必就是如此。」
「自愿献身的鼠——」
仅有遭噬一途。
「这——哪是什么赚头?」
又市说道:
「或许正如老头儿所言,世间确有此类须有部分牺牲,方能损得两平之事。然以一丁点儿零头小利便要取人性命,可就超出限度了。为讨好输诚而奉上贡品尚能理解,然送上性命可得不到任何好处。即便丢的是他人的命,凡有人送命,便是损失。」
此外——又市两眼直视棠庵说道:
「猫的确强过鼠。然这并不表示猫优于鼠。」
没错,棠庵朝缘台一拍,说道:
「猫强过鼠却不优于鼠,此乃真理是也。先生的过人之处——便是懂得发掘此类道理。」
「此言何意?」
既有猫王,亦有鼠王,老人一脸严肃地说道:
「年久成精之鼠,亦能噬猫。既有危害人间之妖鼠,亦有袭猫噬食之鼠精。」
「看来鼠并不输猫?」
「亦非如此。不过是,虽为鼠,亦无道理须虔敬待猫。世间并无此铁则。然鼠辈却忘了这个道理。若群鼠须向猫王输诚,群猫亦应向鼠王输诚。鼠辈一旦想通双方应对等相待——」
便无须唯唯诺诺赴死。
「意即——既然自己人给吃了,就该吃回去?」
没错,棠庵再度颔首说道:
「诚如先生所言,抛弃性命,本就是一无所得。持续供猫王噬食,自是永无止尽之损失。但若遭噬便要反噬,便沦为两相残杀,对双方更是有害无利。」
的确有理。
倒是,又市先生,棠庵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旧鼠——并不仅是捕猫食之的强大鼠辈,有时,亦哺育幼猫。」
「鼠会哺育幼猫?」
「以乳育五猫——相传芭蕉(注11)之弟子曾良曾于出羽听闻此事。据传芭蕉闻言后,又以亦有猫哺育鼠辈之事回之。年久成精不仅力增,亦能长智。故有时也可能相互哺育天敌之裔。由此可见,强者噬弱并非恒常。」
「意即——噬或遭噬,均有因可循——是不是?」
「没错。无宿人、野非人之所以不反噬,必是有因。或许代表,只右卫门已备有计策因应此类反噬。只需揭穿其计,解消此因——鼠亦有可能噬猫。不,该说必将反噬。但至于这是否为解决之策,老夫认为,即便猫王与旧鼠相噬,亦是无济于事。不,甚至可能导致不仅是猫,鼠亦将尽数灭绝。最使老夫忧虑者即此境况也。故此,被讥为天真的先生,或许能——」
少抬举我,又市说道。
也是,棠庵笑道:
「总而言之,猫鼠之关系无从改变。无论如何,猫仍将捕鼠为食。不过,这并不表示猫尊鼠卑,两者不过是以此尊卑之序共存。若因厌猫而将猫灭绝,亦无济于事。猫虽捕鼠,行之过当仍将遭反噬——此为最佳平衡。诚如先生所言,损得均衡,确有达成之可能。」
惜目前之均衡,或许有失公允,棠庵继续说道:
「猫王坐镇山中,目光炯炯,故即便穷鼠亦无胆噬猫。不仅如此,还为讨猫王欢心而群集上山,接连丧命。不过……」
棠庵先是左右环视一番,接着才继续说道:
「老夫并不认为,猫王真的存在。」
「并不存在?」
不都说此事当个故事听听无妨?老人说道:
「又市先生。我国既无山猫,亦无猛虎,并无堪称大猫之兽类栖息。猫即便是年久成精,亦无可能有多巨大。不论是阿苏抑或出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