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旧鼠

  岂能如此?又市质问道:如此一来,你不就得牺牲性命?难道这也在仁藏的计划之中?人命关天——岂能如此布局?

  仁藏大爷并无此计划,宗右卫门答道:

  反而规劝吾人切勿送命——

  不过,敝人本就来日无多——

  死有轻如鸿毛,亦有重如泰山——

  如此死法,岂不较病死荒郊更有意义?宗右卫门笑道:

  想必汝并不乐见,然该人也将随敝人赴死。

  所指似是三佐。

  该人眼神——实教敝人不忍拒绝,宗右卫门语带落寞地说道:

  除吾等两人之外,将不至再有人牺牲性命。先生就放心让吾等赴义吧。

  话虽如此……

  ——人死了终究没戏唱呀。

  又市在心中自语道。

  不过,御行去意已坚,看来,已无半点供这小股潜说服的空间。

  返回长耳住处后,宗右卫门便开始为赴死做起准备。自小右卫门与阿甲打听了只右卫门所起的大小事件后,宗右卫门换上与只右卫门生前同样的衣装。素未谋面的弟弟衣装,竟成了宗右卫门赴义的寿服。

  据信——根津的六道稻荷堂,便是宗右卫门与只右卫门兄弟遭弃的场所。

  两人乃为爹娘所弃。

  宗右卫门曾自有养育之恩的僧侣口中,打听出自己遭弃的场所。虽无任何记忆,名称至少是记住了。宗右卫门表示——当年僧侣乃是于言谈中,不觉脱口说出此名。或许,只右卫门的名号稻荷坂,即是由此而来。

  后来。

  宗右卫门被当作只右卫门,于城内公开游街,又于众人面前遭斩首示众——

  就这么死去。

  这下终于见着他了。

  离开刑场后,又市刻意绕了远路,行至浅草外围。

  来到了长耳住处。

  一拉开门,便看见小右卫门、与那逼真傀儡——名曰阿银——俱在屋内。阿银这回作一身百姓姑娘打扮,但一张脸依然神似人偶。

  小右卫门瞥向又市问道:

  「事成了么?」

  「噢,事是成了。我——又眼睁睁看着两人赔上性命。」

  「唉。」

  去瞧么?短促地应了又市一声后,小右卫门转向阿银问道。不去,阿银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瞧也罢,小右卫门回道。

  「去瞧什么?」

  又市问道。去瞧那首级,小右卫门回答。

  「本就不是妇孺该瞧的东西。更不该公然示众。」

  「话是没错。不过,这宗右卫门——可是这小姑娘的伯父。」

  「噢?」

  如此说来,阿银竟是——

  「也罢,都自个儿说不去瞧了。反正人都死了,瞧了也没用。」

  小右卫门如此说道,但阿银只是默默不语。

  又市端详着两人好一阵,最后终于受不了这沉默,高声喊道:

  「倒是,你这秃驴在做什么?难不成还躲在地洞里?胆子再小也该有个限度吧。」

  又市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床间。

  原本穿在宗右卫门身上的衣装、偈箱、白木棉头巾,折叠得工工整整地摆在床间一旁。

  又市正欲朝地板一踢,床间突然升起,直朝又市倒去。

  「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想夹死我?」

  「吵个什么劲儿呀,又市。还骂我胆子小?我这鼠胆,这回不是立了大功?」

  地板下先是冒出一顶秃头,接着一张生有一对长耳的古怪脸孔随即现身。

  「你当自己是个妖怪傀儡?难道不知如此现身只会更吓人?这下还是大白天的,你这妖怪还不给我滚回箱根那头去?」

  你这小伙子还真是没口德呀,仲藏整副身躯不耐烦地爬了出来,一走到座敷,便将胳臂伸进了地洞里。举起壮硕的胳臂时,拉起的是业已换上一身旅装的阿甲。

  「瞧我为防万一,先将大总管给藏了起来。毕竟幕后黑手还没解决,谁能放得下心?」

  没错。

  冒名的只右卫门——即害死了只右卫门,策划一切恶行的诸恶乱源,依然是毫发无伤。

  阿甲在凌乱依旧的座敷跪坐下来,面朝又市磕头一拜。

  「又市先生这回辛苦了。」

  「大总管切勿多礼——噢,似乎不该再以大总管称呼了。阿甲夫人,向我磕头绝无好处。倒是,请先收下这个。」

  又市向阿甲递上以白布包裹的两块牌位。

  「是角助和巳之八。」

  多谢先生,阿甲虔敬地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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