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涌向仕置场看热闹的人潮,还真能把人活活给吓死。昨日、前日已有不少人争睹其示众首级。今儿个就是最后一日,小塚原更是人潮汹涌,仿佛枯山亦成美景。唉,一睹示众首级,并非什么风流雅事,但诚如大人所言,这多少能教人安心。」
看了尸首,反而能教人安心哩,万三说道:
「这全是大人的功劳,城内百姓对志方大人可感激了。就连我家那婆子,都嚷嚷着这下终于能高枕无忧,一个劲儿地朝八丁堀这头膜拜哩。」
还说什么高枕无忧,根本是高兴得睡不着觉,万三说道。
「无须挖苦本官。这绝非本官的功劳,不过是事发偶然。若该投书投向其他同心屋敷,当然便得由派驻该屋敷者经办。况且,若这真是桩功劳,随本官办案的你,不也该奖励?」
小的已经同亲戚们炫耀过了,万三笑道:
「然而,小的可不认为事发偶然。打春日那桩黑绘马奇案起,大人不就是赫赫有名了?想必投书前,只右卫门也曾逐户检视门札,非大名鼎鼎的志方大人不投——」
「不可胡言。」
不过。
志方也认为万三这番推测,或许不无可能。
黑绘马一案,亦是只右卫门指使的恶事。其人曾听过志方之名,也是理所当然。
志方以筷子夹起最后一口蔷麦面,吞入口中。
「你也清楚,那不过是场平淡无奇的逮捕之行。未起任何打闹厮杀,不过是静静押着罪嫌走。」
「小的可是叙述得天花乱坠,教我家那婆子直以为小的将大恶棍又打又抛、又杀又刚的,让小的乘机多讨了点儿银两花花。」
受官府委任者,不可虚报其事。志方苦笑道。
「不过,大人。」
万三突然一脸严肃了起来,朝前探出身子说道:
「小的倒是认为,那投书若没投到志方大人手上,本案绝不会办得如此顺利。这绝非奉承大人的场面话,少了大人一番进言,这回可就难以结案了。毕竟曾有五年前北町的斩首示众,依理——一句此人乃只右卫门是也,可是说服不了人的。」
大人究竟是如何说服众人的?万三问道。
「本官并未说服任何人。罪嫌业已招认,证人亦纷纷指证,何况所述罪状又全数吻合,本已无余地有任何质疑。本官不过是建议,既然罪嫌承认自己确为只右卫门,唯有上官依法裁罚,社稷百姓方能重获安宁。」
「噢?」
大人可真是厉害,万三说道:
「此话一说,哪管是奉行大人还是与力大人,当然都要相信。不过,北町的大人们又作何感想?倘若今日于小塚原示众的是本人的首级,那么五年前的首级不就是……」
亦是本人,志方说道。
「噢?小的不解。」
「有何不解?无须执著于真真假假,只要南北各负其责,两者俱可视为本尊。」
志方于调书上如此记载。
此人自称原弹左卫门门下之稻荷坂只右卫门,为恶多年,经查虽罪证确凿,然依官府所载,此人已于五年前于北町断罪论处。
若如是,两名只右卫门应非同一人——
「两名只右卫门应非同一人——?」
「没错,应非同一人。意即,实有两名经历、籍贯、姓名皆雷同者。」
有理。若不作如是想,的确难以解释。
大人果然高明,万三开怀笑道:
「仅知您为人公正不阿,却不知大人亦是辩才无碍。此话或有失礼,然大人还真教小的吃了一惊,惊觉自己竟无视人之明。有幸跟随大人,这下益发教小的与有荣焉哪——」
万三语带阿谀地奉承道。
透过万三拉开的拉门缝隙。
志方望见屋外一片苍天。
这不过是诡辩。虽是诡辩,却能收效。
文书、手续,不过是这么回事。而事实,亦是这么回事。
不过,这诡辩并非志方所创。赋予志方度过此一难关之机智者——
实为双六贩子又市。
奉行所仍为如何处置自称只右卫门之罪嫌议论不休的某夜——
又市突然造访志方住处。
只见此人于庭院一隅单膝而跪,状甚恭谨。
——小民有事欲向大人禀报。
又市开口说道。
志方立刻忆起,曾于头脑唇一案时在番屋内见过此人。实为有事相求,又市率先承认道。可知未经许可夜闯同心组官舍,遭斩杀亦无权过问?志方问道。小民已置死生于度外,又市回答。
此人不似恶徒——
志方如此判断,遂答应听取又市陈情。
不分百姓、农户、非人、商人,对其皆是畏惧莫名。
与其拘泥程序,不妨先明白宣告——
凶贼稻荷坂只右卫门业已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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