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噬便要反噬,只会沦为两相残杀。
棠庵所指,正是这种情况。
「阎魔屋——又如何了?」
「不知道。若没什么突发意外,这下应在举行巳之八的葬仪才是。」
「葬仪——」
巳之八才刚满十八。
又市望向庭院。
造访此处已有数载,竟从未意识到有这么座庭院。仲藏总是从早到晚关着遮雨板,足不出户地埋首打遥奇妙的行头。
除了被山崎一脚踢来的遮雨板,庭院内空无一物,也没种半朵花。只有围在外头的一道木墙,正中央还有一座寒酸的小祠。
——这家伙根本不信神佛。
看不出这座祠祭祀的是什么。又市自个儿也不祭鬼拜神。
只见挂在祠上褴褛的褪色布幕正随风摇曳。
——噢?
除了在遮雨板被踢开时灌进屋内的一小阵风外,此时并没刮什么风。
屋外完全无风。不过……
不对。只见布幕又晃动了一阵。
这可奇了。首先,这座小祠的位置就有点儿古怪,怎么看都像是搭错了地方。依常理,应将祠设在庭院更深处才是,看来亦非出于方角的考量。况且,这座祠真有这么陈旧?
——难道是刻意布置得如此陈旧?
这对长耳而言确非难事。搭造戏台的大道具,正是仲藏这玩具贩子最得意的把戏。如此想来,这座祠的确启人疑卖。
「大爷曾言——缘廊下方也掀开来瞧过?」
「是瞧过——怎么了?」
「也记得大爷说,连只小鼠也没瞧见。是不是?」
「没错。虽没看得多仔细,但的确是什么也没有。」
「是么?」
又市站起身子,环视起一片凌乱的屋内。
屋内隔墙皆已打通,除梁柱外,放眼望去毫无辽拦,看来活像座铺满榻榻米的道场。壁橱的拉门也给卸下,好充当堆放材料的仓库。又市走向床间,不,该说是曾为床间之处,发现就连此处也成了仓库,早已分不出上座、下座。
原本堆积在内的东西全给推垮,该立起的东西尽数倒地。
又市以脚清开散乱杂物,在床间地板上踩了踩。
只听到些微声响。
再使劲踩了一脚,
「怎么了?」
山崎低头朝地板望去,问道:
「阿又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又市泛起一丝微笑回道:
「大爷,小老鼠或许没有,但——巨鼠似乎有一只。」
又市举起一只脚,准备再朝地板踩个几回,就在此时……
山崎机警地站了起来,安静无声地移动到又市身旁。
「怎么了——?」
「别出声。」
山崎以双手护着又市说道:
「看来咱们被包围了,」
「被包围了——?」
「对不住,都怪在下一时大意。方才也说了,在下遇弱则弱。看来包围咱们的,就是那伙无宿人。感觉得出彼等心浮气躁,毫无纪律,散着的不是杀气,而是恐惧。」
呵呵呵,山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继续说道:
「阿又先生得有所觉悟。这回在下可帮不了什么手。」
山崎悄悄滑步,侧身朝前移动。
「在下取不了这群家伙的命。噢,绝非因有先生同行而有所顾忌。想必先生亦知,在下从未携带武器,想必来者亦是手无寸铁。在下的武器,就是自对手抢来的行头。对方若无武器——在下亦与手无寸铁无异。」
山崎缓缓转了个身。
「同高人过招还轻松多了呢。来者浑身散发腾腾杀气,可见彼等亟欲取下咱们俩的性命。」
山崎压低了身子。
「因此,在下当然也不甘示弱。不过,门外汉心绪烦躁不定,满心恐惧、嫌恶、伤悲、苦痛——遇上此等人,实不忍痛下毒手。」
先生瞧,危急之际,在下话匣一开,便要滔滔不绝,山崎边朝外窥探边说:
「在下的弱点——便是容易心神不宁,不耐沉默:心一静,便忆及死于在下之手的亡者。彼等之死前神情、绝望哀号,总是教在下苦痛难当。在下所弑之人——第一个就是自个儿的亲弟弟。」
「大、大爷——」
「呵呵呵。看来在下逗留屋内,实为下策。扬长而去却又再度折返——想必彼等曾遗人留守,待察知吾等人屋后,便引同伙回返。既有留人窥探——可见长耳仍是安然无恙。」
来者——
正藏身木墙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