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山地乳

p; 我可是害怕极了,长耳踏着步伐说道:

  「阿又,你应不至于忘了吧?十个月前——立木藩那件事儿。」

  哪可能忘了?

  当时不仅是又市自己,整个阎魔屋的一伙人都差点小命不保。

  「我虽生得这副德行,但也想图个全寿,可万万不想再同高人过招。」

  「高人……」

  倘若这起黑绘马风波背后真有隐情——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怀的是什么样的企图,必有擅长取人性命的高人参与其中。若非如此,绝无可能将不分对象的杀人差事干得如此俐落。

  若真是如此……

  长耳转过头来问道:

  「那些家伙有多骇人,你比谁都清楚不是?」

  「嗅,当然清楚。那些家伙远比咱们懂得分际。」

  该如何下手。

  该改变些什么。

  该帮助些什么人。该如何纾解遗恨。

  这些家伙丝毫不理会。以杀人为业者,绝不为任何理由,只要将人杀了便成。若要勉强找个理由——想必就是酬劳了。碰上这种人,任谁都要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只有求饶保命。当然,再怎么苦哀求,他们也绝不理会。

  还真是麻烦——

  只能祈求这回的情况不至于太麻烦。

  「若真碰上了,不参与不就成了?」

  接不接下这桩差事,毕竟是自己的自由。

  「由得了咱们么?上回那桩寻仇的差事,你不就被强迫接下了?」

  「哼,我可不是那只母狐狸的娃儿或下人,和她既不是什么主从关系,也没欠她人情,压根儿没义务听她的吩咐办事。我都说过好几回了,咱们也有权选择差事,不想干就别接,不就得了?」

  「的确有理。但你真拒绝得了?」

  「若真要强逼,我干脆离开江户,哪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又市边走边说道。

  我可无法这么潇洒,走在后头的仲藏说道。

  「怎么了?难不成你欠了大总管什么?」

  「是不欠她什么。但我可是有个家。」

  「那栋破屋子和你的小命,孰者重要?」

  「我可不像你,过不了漂泊不定的日子。」

  「瞧你生得如此吓人,胆子却细小如鼠,哪来的资格嘲笑善吉?首先,咱们都还没——」

  才刚在小巷里转了个弯,又市便闭上了嘴。

  在朝前绵延的板墙前方。

  竟然站着一名大人道(注3)。

  此人身长六尺有余,身穿褴褛僧服,粗得像根木桩的手上还握有一支又大又长的鍚杖。虽然剃了发,但满脸的胡渣子又生得一脸凶相,怎么看都不像个真正的僧人。

  整副模样,看来活像戏绘中的见越入道(注4)。

  只见他伫立窄道,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跟着又市弯进小巷中的长耳,也给吓得屏住了气息。

  长耳个头已经不小,但这人道更形巨大。

  「久违了,阿又。」

  入道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找你找得可辛苦了。」

  一名个头矮小的男子,自入道背后探出头来。

  【贰】

  时值樱花初开、天候微寒时节,南町奉行所定町回同心志方兵吾,领着冈引万三与小厮数名,造访了涩谷道玄圾旁的缘切堂。

  宫益坂上尚算小店林立,但一登上道玄坂,便不复人迹。放眼望去,尽是山林田圃。

  虽然沿途并无任何显眼标记,但抵达目的地前,志方倒是没迷多少路。

  眼前是一座没多大的杂木林,一旁有块荒芜空地,后头便是一座倾颓的堂宇.

  大人,就是那儿了,万三说道:

  「那就是缘切堂。大人可看见堂宇旁的绘马了?」

  此时仍是艳阳高照,但堂宇周遭却颇为昏暗,教人想看个清楚也难。

  「不过,大人。这究竟是座寺庙还是神社?唉,看来咱们一行应是无权插手此事。依理,此处应属寺社奉行管辖才是。」

  「本宫还真巴不得是如此。」

  事实上,志方已向笔头同心打听过好几回。

  寺社领门前町的确属寺社奉行管辖,町方理应无权插手。

  不过……

  「万三,此处并非寺社奉行之领地。那块空地上的确曾有座寺院,但打从五十多年前便荒废至今。如今,这块土地不属任何人所有。」

  「不属任何人所有?大人,话虽如此,但土地上头可是有座堂宇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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